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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裏的老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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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承受歲月的離去,留在童年裏的一條街卻使我牽腸掛肚,在我心裏亦真亦幻。這條街的歷史太漫長了,往她的前頭走一百年還是這樣,或許再往前走一千年也還是這個樣子,以後來,我説不準,也許也走不出我的童年的夢,這條街就如永生在童年裏一樣,就像我喜歡向日葵在金黃色中燃燒一般,正如凡?高所説的,那是愛的最強光。這條街就在我的家鄉隴南山區的西漢水上游,崖城河雙手緊緊地抱着她。據史料記載,這條街在元朝就已經是大居民點了,忽必烈的後裔在這裏長期屯過重兵,抗擊吐蕃,撫民靖邊。我的靈魂總在這條街上轉悠,中間好像沒有休止符,即使在天下動盪的時代,吃盡了草根的時期,也沒走出八十年代我讀過的一位美國黑人作家寫的那本叫《根》的書。

記憶裏的老街散文

家鄉的一條街啊,橫亙在我的童年裏,古樸簡陋的兩排瓦房站在我的瞳仁裏,就像我的沒了門牙的爺爺,臉上坑坑窪窪的如枯樹上的老樹皮,一站就是我的整個一生的歲月,連鎮子中間那兩棵粗大的中國古槐都站成了滿身滄桑。家鄉的街並不是筆直的,就像一張弓佩帶在鎮子的背上,至今沒能走進搖滾的弧線裏,從古到今把它的走勢定格成了秦腔戲裏的帝王將相的御帶,漫遊在田野上悠長的犁溝裏。鄉情啊,就是光知道埋頭過日子不知打扮自己的鬢髮的農婦。下雨天裏,泥土的街面忍受着日蝕雨淫的雕刻,姑娘的白球鞋找不到地方親吻街道的臉,於是,姑娘和媳婦們的好心情像飛濺的泥花盛開在攤販的新貨上。家鄉的街呀,是隴南山區一條普通的河,從遙遠的雲海裏流來,沖刷着河牀上岸邊無數顆礫砂的腦袋,就像鐵木真的後裔把草原上馬頭琴的故事屯在崖城河岸邊的垂柳裏,被崖城的歲月唱成了滄桑老人。活在我童年深處的.這條街啊,一直是這樣,不是筆直而是兩端略翹曲起,真像壓彎了的重擔,是沉重的家鄉壓彎了?還是擔負着蒼蒼歲月?對於我來説,這條街就像家鄉山澗的山路,承載着我的童年,少年,中年,還要託付我的老年,是我一輩子走不出的夢。

我兒時偎依在席地的曾祖母的懷抱裏,傾聽飢餓的紅軍把玉米稈上的棒子換成銀圓的故事,我抱住她的三寸金蓮幻想着在軍號聲裏齊刷刷的集合的腳步聲是如何喚醒街道兩旁民房裏的庶民,八個鐵骨錚錚的泥腿子站在街上是何等的揚眉吐氣,古老的街面支撐着共和國締造者的腳板奔向黎明。一九三六年的菊月,家鄉的街呀,溢金泛銀,托起家園最輝煌的季節。曾祖母四周站滿了聽故事的我的同伴們,都傾聽成了故事中一杆杆紅軍的槍。曾祖母仙逝已經過去四十年了,去世時她八十八歲,她老人家給我講過的“白馬將軍”的故事也是在這街上聽的。“白馬將軍”就是著名的隴上英烈柴宗孔烈士。當年,他率領的西北抗日義勇軍曾活動在崖城、固城一帶大山裏,他曾在這條街上鎮壓過橫行鄉鄰的惡霸“四閻王”,打過地主,救過窮人,深受羣眾的擁護。

童年深處的這條街,就是我的襁褓。我六七歲時,母親離我而去,父親遠去苗河水庫工地,我飢寒裹腹,四處遊走,那時街道就成了我的好去處。街面用凹凸不平的胸脯時常擁抱我,枕着街邊的台階,在夢中時常摟着冰涼的一堆丘土,裏面埋葬着我的母愛。母愛是人一生中最醇的美酒,對於我來説,童年是個沒娘娃,多喝幾口也醉不翻我。記憶中的暮秋裏慈母變成了一堆新土,凹凸不平的街面吸附盡了我的傷心,温順的太陽照亮了我的心房,痛苦沒法滿足我的任何一種企望,我的童年是塊易碎的玻璃隨時會破碎在夜風裏,是這一條街呵護了我收留了我。我回想起來,童年是一片歉收的土地,內心的那份空曠孤單就像窗外無邊的夜色。

活在我童年裏的這一條街,就是我希望的帆。現在,我年過不惑之年,身為教書匠二十多年,每天,都要腳踏着這條童年的街道,帶着好心情回家,一晃就二十六年過去了。有一天,我忽然發現她很老了,兩旁的民房顯得不精神了,牆壁的泥皮散發着黃光,隱現着那些年頭用紅土寫的標語,算起來這條標語至少有五十歲了,土坯砌成的房屋表白着:一輩輩人在這裏薪火相傳。我每走過童年深處的這條街,深感作為一個教書匠的腳步沉重了,心中的壓力更大了,每當站在三尺講台上,大有鐵肩擔道義的豪壯感。父老鄉親輩輩追趕着日月,辛勤耕作,一代代人活着的目的同是勞作,歲月給家園做上了鑑定,留在童年深處的這條街啊,就是蓋上的印章。

走遍崖城所有的村落,就會發現在崖城只有三條最早的街道。崖城鄉街道村的街道就是三條街道之一,另一條就在崖城北部邊陲木樹關村的街道和父子坪村的街道。木樹村的街道長不足0.5華里,與街道村的街道是不能匹敵的,不過也不要小看木樹關村,它可是中國共產黨在崖城地區最早活動的村落,禮縣最早的共產黨員李俊明等人就在這裏活動;一九三五年中國工農紅軍第一方面軍先遣隊在張愛萍將軍的率領下經過木樹關村,出武山,北渡渭水河。

崖城鄉街道村的街道的長度、寬度與規模取決於地理位置的優勢,首先是毗鄰何家莊村、山根村、溝門村等村,屬於人口較密集的中心地帶,並且是父子河和山苟河的沖刷而成的三角地帶,古棧道通過崖城的必經之地,而木樹關村地處山高溝深的界牌山南麓交通較閉塞些,但是西、禮兩縣通往隴西襄武武山甘谷的捷道,有一定數量的商賈過路,就有部分客棧產生,供商賈住宿,因而木樹關也就具備了形成“街道”的充分必要條件,相比較街道村的更為充分一些了,決定了街道村的街道規模上在崖城處於老大地位。

崖城鄉街道村的街道東西走向,呈“玉御帶狀”,既不是筆直的而是弧形的,街長也不足0.5公里,同樣是泥土路面,形成時間與木樹關村的街道相差不大,與古代驛道有關係。據何德未先生考證早在唐朝已有“崖石鎮”地名的記載了,當時是長道縣八大鎮之一。應該在那時街道村的街道已成雛形了,距今有一千多年左右的時差了。街道兩旁民房排列齊整,都屬土木結構,客棧、店鋪、藥鋪等列於其間,為過往商客提供便利。元朝時就有崖城了,明朝才設置了禮縣城。崖城的街道在元朝時早已成形了。

由於歲月蝕損,到上世紀六十年代,無風三尺土,落雨一街泥,雪雨泥漿濺,足滑手腳寒,村民們苦不堪言啊。

大凡市鎮的形成都是自貨攤產生集場,集場產生於街,街生於集市,集市聚鎮,集市生城,換一句話來説,築牆防賊,築城防敵,崖城鄉街道村的街道在築城之前早已形成相當規模了。

沿着父子河道行走,大約二十里路就到了父子坪街道,父子坪村的街道不過百米,只有一兩家客棧,貨鋪一處。如果把這三個地點連起來看,説明了一個事實,這就是古代棧道在崖城的基本走向。從父子坪翻閲十里山路就到木樹關,在越過分水嶺到洛門、四門鎮等地,可至隴西、蘭州、河西、西寧等地,並且從父子坪到木樹關一路山勢平緩比較好走。

崖城鄉的三條街道形成時間相差不大,三條街道最遠點和最近點相距五十華里,一南一北,橫貫崖城全境,是古棧道在崖城境內兩端的兩顆明珠,路程符合腳程,正適合人畜歇腳供給始終站。

據隴南師範高等專科學校教授蒲嚮明在他的《關於隴蜀的古道文獻和文學考察》中記述到:“《三國志》卷40《蜀書.魏延傳》、《華陽國志》卷7《劉後主志》等文獻記載了一條祁山古道最北的支道:洛門-四門-楊河(陽河、陽溪)-固城-永坪-長道。分屬今武山、禮縣、西和境內,古今地名有變化,中間分支有楊河-崖城-禮縣-永興-長道一段,……禮縣著名學者田興輝、趙琪偉等先生論證橫貫隴蜀的米蘭古道北段一條支道,就在崖城境內,往北連接蘭州與絲綢之路相接,向南經禮縣城、石橋、龍鱗、昌河壩、到達武都,南下成都。崖城在七八十年代有大量戰爭遺物和銅器發現……這一支道文化積澱深厚……南安郡轄今隴西、武山等縣一部分地方,向南可延及禮縣崖城一帶。”他説的就是這條道。

至於現在何家莊村也有街道佈局,是後來社會發展的必然結果,就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以前何家莊村與街道村不相粘連,兩個村子的界定劃分十分明顯,到了本世紀初兩村才連接在一起,應當別論。

從童年深處走過來的這條街,一直伸向今天,快樂、笑聲多於愁苦。生活在這條街上的人們淳樸得就像夏天裏的小麥花一樣,把自己的生活點綴得燦爛一些,努力把光陰過得象山一樣高;生活在這條街上的人們快樂得像春天裏的山丹花一樣,把自己的日子打扮得鮮豔一些,決心把生活過得像畫一樣美。從北京回來的家鄉姐妹們花枝招展,説着流利的普通話,帶來了節日的喜氣,活躍在這條街上,灑滿了一街芬芳。街上的集市也熱鬧了,騎着摩托車的年輕人數不勝數,到處可以看到打手機的少男少女們,都在加快追趕着快樂的日子。這條街上的人們不再是像這條街一樣簡單的生活了,已經在簡單中流動着自然和諧,洋溢着鮮活生命的色彩,踴動着春潮,家鄉人迎來一個又一個日新月異的一天。

活在我童年深處的一條街啊,現在恢復了童心,換上了春裝,笑着,瀟瀟灑灑走在憧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