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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母親的心情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6.18K

我流着淚,突然對着母親離去的背影跪了下去……

懷念母親的心情散文

高中畢業,剛走出校門的時候,我很虛榮,也很假充。那一年冬天,家裏為砌新房,在離家幾公里遠的風林沖燒了一窯瓦。出窯那天,家裏稱起肉,做起豆腐,請了一大幫子人幫忙。路遠,沒法子在家裏吃,就在風林沖瓦窯邊的一户人家借了一間房子做飯。

我們那地方請酒坐席都興中午。快開餐的時候,母親氣喘吁吁地來了。

我一見,劈頭説道:“你來幹什麼?”

母親喘着氣訕訕地説:“我來看看瓦燒得好不好。”

我鐵青着臉道:“瓦有什麼好看的?”

母親受不住了,回答説:“我來看看又礙你什麼事了?”

我一副蠻橫樣子説:“我還不知道,你哪裏是來看瓦,分明是看我們在這裏吃好的,心裏放不下,趕過來吃一點,免得怕吃虧。”

母親看了看我,嚥着口水,算是默認了。

我更加跋扈起來:“想吃,何不來搬瓦幹活?也不想想你那一身病,又咳又喘的,人家見了會吃得下飯?”

母親似乎覺得自己理虧了。

我又補上一句:“趕緊回去,免得在這裏礙手礙腳。”

説完這話,我就張羅着開飯去了。等幫忙的人就餐好,我自己還沒顧得吃,就特意預先撮了半碗熟爛精肉、半碗水嫩豆腐尋母親的時候,母親不見了。我悄悄地問,有人説,你母親回去了。

我的心不由得一沉。

母親向來體弱多病。含辛茹苦把我們兄弟拉扯大,本指望在我們兄弟長大後享點福,沒想到卻因為子多而受累。家裏本來就窮,我們兄弟像矮子上樓梯一樣一天天往大長,家裏只有一間半屋,為了不影響我們兄弟討親,父母只好牙縫裏剔肉,省吃儉用準備砌新房。因此,一年到頭,我們家裏都難得提秤稱肉。病人的嘴要比健康人的嘴饞。母親在心荒得難受的時候,有時對我説,好想吃碗嫩花花的豆腐。可是,家裏為了聚豆子砌房的時候吃,一直沒捨得做。母親一生都不是一個好吃的人,今天,要不是嘴裏饞得難受,她是不會冒着嚴寒,一步一喘走幾公里山路爬一樣到風林沖來的。而我……

我忙追問:“我娘走了多久啦?”

“走了不多一會。”

我放下碗裏的肉碗裏的豆腐,趕緊追出去,發現母親已經走到裏多里路外的風林沖坡下了。

我喊:“娘——!”

因為背風,母親沒有聽到。

我又喊:“娘——!娘——!”

母親還是沒有聽到。

我想,反正那半碗精肉那半碗豆腐還在,晚上帶回去給母親吃也是一樣的。可是當我返回去的時候,那半碗精肉那半碗豆腐不知讓什麼人給吃掉了。那一刻我的心好痛。我迅即踅回來,只遠遠看到母親爬風林沖對面那道坡的背影。母親爬坡的背影是那樣的慢,那樣的小,那樣的令人心酸!

我流着淚,突然對着母親離去的背影跪了下去……

母親之死

入冬,病魔的折磨,母親越來越覺得難受了,從喉嚨到肺上,彷彿有成百上千條蟲子在爬來爬去,咳得奇怪,癢得要命。嗓子眼咳得連同胃都鼓痛,似乎板油都要咳出來了。白天和晚上,眼淚連着鼻涕,牀邊一大堆一大堆的濃痰。又奇寒難耐,周身好像被冰水潑濕一樣,抖索得有如風中的枯葉。

一陣一陣,稍微停息一點的時候,母親就想:要是有一兩百塊錢,到醫院裏治一治,鬆一口氣,死了也甘願。可是那時,我們兄弟也真無能。那一年,我去海南島打工,因為沒有證件,好端端的被騙進了收容所,出這家入那家,一站一站,輾轉了半年多,才餓着肚子回到了家裏。緊接着結婚,不到一個月,就有了我的大女兒,計劃生育工作組又以我們未婚先孕為名,罰了三百塊錢款,搞得我連氣都不敢喘。二弟成家還不到一年,新近才分開,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三弟年幼,上了我現在謀生的新疆,沒掙到錢。家裏砌了新房不幾年,還欠着一屁股帳。因此,要想弄上一兩百塊錢,實在是非常困難。這個母親知道。母親是一個好母親,十分體貼我們做兒女的'。所以她的想去醫院治病,只在心裏想想,一點兒也沒有對我們兄弟提起過。

去醫院沒錢,母親接着就想另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已經縈繞在母親心中很久了。

幾年前,我們院子來了一個包頭剃的剃頭師傅,姓胡,大家都叫他老胡。老胡為人幽默,不管什麼事都喜歡開玩笑。母親也是氣喘得難受,有一次她向老胡訴苦,末了問老胡她的氣喘病有沒有辦法治,老胡想也沒想就回答説:“有。”。母親彷彿遇到了救星,眼睛裏立馬放出光來,追問:“什麼方法?”老胡説:“吃農藥。”母親一聽,受到戲弄一樣埋怨道:“我和你説正經話,老胡,你怎麼要我吃農藥尋死?我兒子們都大了,正要享福,還不想死。”沒想到老胡一臉的正經,回答:“我説的也是正經話。你不是説喉嚨裏癢,有蟲子,咳?你要是吃農藥,農藥到了喉嚨裏,就會把蟲子毒死,想想看,喉嚨裏的蟲子都被毒死了,還會咳嗎?”母親聽了,將信將疑,迭着聲説道:“哪有這樣的事?哪有這樣的事?老胡,你是説笑話,哄我這個什麼都不懂的病人哩。”但從此,她把這事記了起來。

“不知老胡的話是不是真的?要真那樣,我吃農藥把喉嚨裏的蟲子毒死,過幾年沒病沒災的日子,這一世也知足了。不過,哪有這樣的事,農藥如何能喝,毒得死人!可是看老胡説話那樣子,也不像説笑話。或許,也是真的……”母親躺在牀上,反反覆覆地想。

那一夜,母親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吃了半瓶子農藥,喉嚨裏的蟲子全被毒死了。喉嚨再不癢,她不再咳。沒有病的日子真舒服。她好像從蒸籠裏突然走到和風習習的空氣中,透心的涼爽,透心的舒暢。村人見了,問:“蘇老嬤,你病好了?恭喜恭喜。”她笑着回答:“我病好了,託福託福。”

“呵呵呵呵……”母親笑醒了,但還沒有離開夢境,“咳咳咳咳……”一連串劇烈的咳嗽,又把她拉回到現實。母親覺得好失望、好痛苦。但這失望和痛苦只持續一會,母親就高興起來。“我經常敬菩薩,大概是菩薩顯靈,託夢告訴我,老胡説的話是真的。”母親想。於是,母親暗暗打定了主意。

冬天,大多沒事,我們兄弟都龜縮在家裏。這一天是個大寒天,我們兄弟不知怎麼都出去了,母親抖抖索索從牀上爬起,把那瓶事先準備好的農藥——敵敵畏拿了出來。揭開瓶蓋,一股刺鼻的敵敵畏農藥味沖鼻而來的時候,母親猶豫了一會,但接着她下定了決心:

“就説老胡那話是假的,我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反正這病沒錢治,挨着難受,又拖累兒女,不如死了。菩薩,看在我平時對你一片至誠的份上,顯顯靈吧,讓這瓶敵敵畏農藥毒死我喉嚨裏的蟲子,治好我的病。菩薩保佑!”

母親不在遲疑,頓起脖子,一飲下去半瓶子敵敵畏。然後躺在牀上,以往的地方,以往的樣子。

母親的病治好了,喉嚨裏不再癢,也不再咳。但是母親死了!

那一年:一九八八年;那一月:農曆十月;那一天:十八日;那一時:下午五時許……我的母親永遠離開了我們!

我清楚地記得,那時,我的大女兒出生才十一天,我剛剛體味出做父親,就永遠失去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