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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藕,藕泥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8.53K

數日前我在寫《秋梨記》時,言及北方或山林間的“霧淞”。

泥藕,藕泥散文

雖然我亦未曾一見,但確信比之“秋霜”要來得瑰麗。今十月“霜降”還未至。

昨日“寒露”剛過。即使是湖北的天氣,出門也得多添一件衣服了。“裊裊涼風動,悽悽寒露零。蘭衰花始白,荷破葉猶青”。於清晨裏我又走過寺廟後的荷塘。

池裏浮萍之上還餘了些青荷,不過已無往日花紅翠綠的繁榮氣象,此時荷的莖杆只像佝僂的老人,彎曲着身影折在水光裏。我每每起得早,由此經過轉到菜市場,今次特去那裏買蓮藕。由荷塘到老菜場約二三里路程,秋日裏晨光初露時,馬路人稀車少,風動樹影,悉悉細有聲,轉彎處已見菜農小販,嘈雜於市。

已有人手拿幾節略帶了些泥的大藕,穿過路旁樹下的拖車,想是要將藕買回去燉湯了。老菜市門口順斜坡而上,十幾米的坡,寬約四五米,也不太陡,甚為平緩。不久前一賣藕大叔在這裏佔了攤位,每次早早的來,於早餐店裏老闆處接幾桶水在那裏洗藕上殘餘的泥。

記得有一年泥藕流行於市,路人爭先購買。大概覺得藕包了黑泥,想必剛從藕湖裏挖出來,定是新鮮得緊。往往一車的大藕,一根根黑黑的全裹滿了泥,賣者不用吆喝,便有人陸續到來,不多時人圍了那藕車只顧買賣,待得人散,藕車內只剩了些殘莖泥土,賣者也便發動了車,突突突的揚長而去。過些時又聽聞那泥藕乃是小販以陳藕故意抹了泥充作新鮮。慢慢的真假難辨,再説拿回去洗頗為費事,泥藕之説也就淡了,此刻如賣藕大叔者又得給藕洗淨了泥,露出蓮藕淺黃或是白淨的表皮來。

荊楚之地,食藕自古盛行。因是魚米之鄉,水路通暢,十里八村荷塘連着魚塘,三五里便得一處,也有那無人看管的野藕池。少時常見大人們跑去池裏挖藕,俱都捲了褲腳,也有乾脆穿了深靴,使那鍬鏟連挖帶扯。眼見得多是鄰里業餘的“挖藕人”。都因了此番得天獨厚,近水樓台。這等小小野藕池,不似“洪湖”等地廣袤的藕湖,湖北大規模藕湖眾多,像影視《舌尖上的中國》就播放過“嘉魚珍湖”的職業“挖藕人”,當十月的水位下降,露出枯黃的荷葉及荷下的淤泥來,那許多人都是划船順着尚存的水路深入數裏。看了電視才知,挖藕着實是個辛苦的活計,相對於“珍湖”。

老家的一方野藕田直似“小家碧玉”般,秋天裏也未見有多深的水,大人們鏟得幾下,淺水入了挖掘後的坑窩去,滿塘的泥更是黑黝黝的泛在秋光裏。夕陽的餘暉正當時,野藕被拋到圍岸草叢間,綠裏夾着黑,黑裏綴些白,和着秋日漸黃的狗尾花,小野菊。我於那草裏拾起二三粗長大藕,順了傍晚的田徑一路回家。

次日奶奶給藕淨了泥,野藕淡黃底色,襯些灰黑的麻點細紋,看起來毫不起眼。但覺質地優良樸素的`物事大抵都如此,譬如高檔的皮質也是黑沉沉的光滑內斂,又如武俠書裏精氣神已臻化境之人的雙眼亦或一些極致的寶石器物,均形容其“飽孕光含而不露”,老子《道德經》裏言道:“上德若谷,大白若辱”,皆同理使然。野藕亦如此,奶奶使刨兒去了藕皮,一截蓮藕霎那間直如脱胎換骨了一般,觀之玲瓏剔透,脂白水滑,“玉腕”盈香。

藕“中空”,切開來若得九孔,即適合“滑片”,“炸藕夾,”“醋溜”,“清炒”及“涼拌”等等,以前模仿“拌藕片”。

薄刀薄片,淖水冷浸瀝之。置一廣口玻璃碗內鋪好,大小貼邊,層疊有序。俯瞰猶似鏤空的窗花,因是粗略一試,頗不精緻,有形而無韻。心想細作必得其精美了。

九孔藕片食之脆生,絲絲兒清甜多汁,得那細嫩藕節更佳。若切為七孔,便以“蒸”,“煮”,“燉”,“煲”為最好了,湖北自秋季始,幾乎家家都會燉上一鍋“蓮藕排骨湯”,居家的“藕湯”不似酒店宴席上那般色澤“奶白”,如果是清燉,往往大骨大藕塊熬出淺灰帶黃的湯底。

七孔藕食之齒間綿軟,湖北話説“很面”,如果去買燉湯的藕,母親會囑咐道“記得要選那面藕兒,好燉”,“面藕兒”實是指七孔的了,雖則買時並不能切了看,但賣藕人大都會告訴你,買的對了母親一嘗之下邊説“這藕好,很面”,又得誇那賣藕人實誠。倘是要做出白且濃郁的湯色,又多是用“臘肉”,“臘魚”來配了。

少年那會兒“霜降”時節一到,奶奶必會醃製“臘蹄”了,醃好後掛在繩上晾曬,即使晾好了平時也是不吃的,奶奶會掰着指頭數着日子,一直要等到“春節”和其後的“倒春寒”期間,親友們來或是我父母攜了弟弟回家才會做了吃,經了霜雪的“臘蹄”必要使“柴刀”方能剁開,成塊後夥同大藕入老砂鍋內,也常扔幾塊臘魚進去,“千滾萬煮”後,“蹄香魚香藕香”蒸騰着白汽兒散到窗外漫漫撒落的雪花裏。

那年頭湖北地方,無論冬天還是“倒春寒”,都不似現在這般暖和,常常一場大雪下來,我家門口積雪齊膝深,即使其後晴光灩灩,也得冰凍數日才化。父母及弟往往於風雪裏歸家,奶奶把那燉好的“臘蹄藕湯”由砂鍋轉入鐵鍋,架上“煤油爐”,我家的爐軍綠色,引火蓋罩,“梭子線”做的十來根“火捻子”由周圍一圈孔裏穿出,騰騰地燃燒着鍋底,鐵鍋內臘味香藕,白汁濃郁,滾燙起歲月。

去年冬天我在家裏翻遍了廚房,貨櫃搜尋一個物件,妻問及,我説:“想吃藕圓子了,找擂缽”。後來問母親也説不知,想必是搬家時弄丟了。“擂缽”是粗瓷的碗狀模樣,重且厚實,內圈刻了細條槽口,用時拿了藕使槽口處磨,這時藕便不分七孔亦或九孔的了,不多時便可磨出一大碗“藕泥”,比“石臼”搗要輕鬆許多。

“藕泥”磨好便可做藕圓子了,搓得圓圓的往油鍋裏炸得金黃,撈出瀝油冷卻。常是等奶奶一撈出鍋我便拿了吃,“小心燙着”奶奶邊説邊做,半日裏做出一大堆來,拿袋兒裝了掛在通風處,冬雪順着紅瓦檐滴落成尺餘長的冰鈎,天冷的時候房門口懸掛的藕圓子可數天不壞。想吃了拿出幾顆扔到在湯裏煮,或是鋪在魚糕上蒸了,炒了木耳味汁一澆,這也是老家地道的年味。雖然今年離年關時日尚有幾月,也是極想要嚐到藕泥之味了。

於賣藕大叔那裏買回蓮藕,“擂缽”這等老器具是無法尋得了。只好用攪拌機把藕打成細膩潔白的藕泥……

晚間又路經荷塘,秋陽又紅,殘荷零落。每至此都念及那段課裏古文:“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青蓮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溢清……”。蓋蓮花之豔,葉之青,蓮子如水,藕白如玉,藕孔若花,一脈相承也。

此文與一友觀,友亦愛蓮花,遂詩一首寄予,文曰:

草綠蘆葦黃,靜水勾荷影。

槳櫓點石疾,秋船載藕行。

落花知藕白,誰言蓮葉衰。

雞鳴五更起,寒露欲沾衣。

挑擔入東市,城西歸來遲。

鄰家弄炊煙,散泥搗“藕泥”

後記:散文隨筆,十月秋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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