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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從何處來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8.5K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當耳熟能詳的旋律從小提琴的琴絃緩緩流淌而出時,全場的掌聲中,我聽見有人在低聲哼着。

客從何處來散文

這不是在懷舊的露天電影場看《上甘嶺》,這是愛爾蘭踢踏舞劇《大河之舞》第十三幕《故鄉永存心底》的小提琴慢板獨奏,身着黑色長裙的愛爾蘭姑娘緩緩拉着思鄉的曲調。就在不經意間,《我的祖國》就這麼毫無違和感地闖入。明明是迥然不同的曲風,可怎麼聽都彷彿早已融為一體。

地理課上老師講過的內容依舊記憶猶新——有人居住的地方一定會有河流。河流不會説話,但是它知道所有的故事。就在香農河流淌過的地方,愛爾蘭人生生不息。

初識《大河之舞》究竟在何時,其實已經不大記得,反正在很小的時候似乎在電視上看到過。高一時喜歡看CCTV音樂頻道,就在一期期的節目中,不知不覺地將完整的《大河之舞》看了一遍。那時看到的是最早的版本,也就是1995年在都柏林上映的版本。知道《大河之舞》要來演出,是在刷網頁時無意中看到的。查了查日曆,確認是週末上演,就果斷買了票,當然是最便宜的票。幸好坐在居高臨下的位置,不單單能將整個舞台盡收眼底,立體感也強烈。

二十年已過,領舞的早已不是素有“舞王”之稱的科林?唐恩與珍?布洛爾,變的是演員,不變的是那條長長的香農河,不變的是用舞步説出的愛爾蘭故事。當愛爾蘭風笛在黑夜中飄來,我很快識別出了這段在再熟悉不過的旋律——《與太陽共舞》的開頭。曾經,這段音樂是在網易雲歌單裏單曲循環的。

黎明的曙光在天空中緩緩遊蕩,旭日升起之時,便是起舞時分。在破曉時分,大地上的人兒踏響了第一聲舞步。那豈止是舞步的踢踏聲?那是大地強有力的心跳,是旭日升起時來自大地的歡呼。紛繁變化的隊形中,踢踢踏踏的舞步在一串串音符中穿梭。

舞蹈是一種靈性的魔法生物,“踢踢踏踏”是它們的耳語,也是它們的歡呼;“踢踢踏踏”可能是河流澎湃的聲音,也可能是遠古時代,先民們對於太陽神魯格發自內心的敬畏與崇拜。就是為了這擲地有聲的“踢踢踏踏”,舞蹈團的歷代舞者們總共用了12000雙鞋子,學習踢踏舞的年份總共達到近兩萬年。

舞者們的衣服都是綠色調,那是三葉草的顏色。

在光線暗淡的劇場,看着一段段曾經在電視上、在春晚上出現過的片段於眼前如一條河流般澎湃四起,我忽然發現,原來這第一幕《與太陽共舞》,或許説整個《大河之舞》不僅僅只是關於舞蹈與歡樂,也不僅是燈光的流光溢彩與音效的聲聲入耳,而是在追問着一個看似無解又似乎有解的問題:客從何處來?

我們從哪裏來?凱爾特人的祖先説,我們從黑夜裏來。

就在歡樂的舞蹈落幕,暗藍色的天際中明月升起。縱然一席藍裙的歌者早已不是當年赫赫有名的凱蒂?麥瑪洪,可歌空靈,就和“庭下如積水空明”的月光一道,在暗藍色的舞台燈光下生出了柔軟的翅膀,輕舞飛揚。古老而神祕的蓋爾語,吟唱着先民對月亮的敬仰與寧靜。月光就像一條河,似乎能讓人看見香農公主的倒影,而後看着那個美麗的倒影義無反顧地躍入水潭中追尋真諦。

香農河的名字,正是從這位公主而來。她的奮不顧身,讓神魚將水潭鼓動,化作了了一條大河,在愛爾蘭土地上如綠色飄帶般起伏。這些人,從黑夜裏來,家,就在岸上住。

就在夜幕下,悽婉的風笛聲在夜色中化身為長者,對自己的後輩們在月色下説起了神話時代的英雄庫丘林。他可是太陽神魯格與戴克泰爾公主的兒子,半人半神;他在戰場上是個所向披靡的孤膽英雄;他一直在前線保衞着阿爾斯泰王國,槍是他最有力的武器,可是最終腹背受敵,被敵人砍去了手臂和頭顱。

風笛的餘音繚繞中,英雄的輓歌不曾散去。或許我們真的是從黑夜裏來的。要不,為什麼夜晚時分,總是適合講那些史詩神話中的英雄故事呢?從黑夜裏來,人類才不懼怕黑夜,不懼怕挑戰。雷電四起,暴雨將至,男舞者們鏗鏘有力地走在場地中央。堅定的步伐是他們不畏挑戰的宣言。沒有音樂,暴風雨般的舞步就是他們的音樂、他們的勇氣。舞步擲地有聲,是勇士們的怒吼,是刺向一切狂暴的長矛。

客從何處來?客往何處去?

大航海時代,達?伽馬、哥倫布還有麥哲倫從大西洋揚帆起航,在這揚帆起航後,大帝國紛紛登上歷史舞台。在這些先後崛起的大帝國中,並沒有愛爾蘭的影子。那些從黑夜裏來,生活在香農河邊的人,在驚濤拍浪中來到了大洋彼岸的美洲。

這是大航海時代下的離鄉背井,是“追夢人”不得已的抉擇。在美洲的日子似乎也沒那麼糟糕,在男男女女手拉手的奔放舞步中,異鄉人們在勤懇開闢出的田園中播撒,耕種。耕種雖苦,可若將耕種當作一場艱辛的舞蹈,遠離故土的日子就不會那麼糟糕。

美洲是個出了名的大熔爐。夜幕時分,路燈下的愛爾蘭移民還在挺直着身子跳着祖先們的步伐,卻發現貧民窟裏的黑人反而能將他們的踢踏舞跳出嘻哈與街舞的蹦跳之感。如果説傳統愛爾蘭踢踏舞是一支歡快的民謠,那麼更為酷炫多變的黑人踢踏舞,就是一支放浪形骸的b-box。你看那扎着一頭髒辮的黑人小夥兒,一會兒駝着背,可即便是拖着個腿,舞步都能在交叉飛旋中,幻化出眼花繚亂的進行曲樂譜。

這裏不單單有黑人,還有一席黑裙的安達盧西亞女郎在裙襬的飛揚中變幻着弗拉明戈舞的步伐。吉普賽人的舞蹈似乎從不知何為婉約,也不知哀愁,流浪的民族早已習慣了一次次的遷徙。只要有一條長裙、只要有一把吉他,他們都可以用弗拉明戈的舞步來趕走一切的不快。沒有財富,舞蹈就是祖先留給他們最珍貴的遺產。

都説美洲是一個大熔爐,可這些從大洋彼岸來的人,似乎都能在冥冥之中意會到賀知章所寫的“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是何意。鄉愁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大西洋,異鄉人在彼岸,故土在對岸。離家多年,故鄉的土地,又是何樣的氣息?倒數第二幕,並非是結束前的狂歡,而是一把小提琴在耳語。它耳語着那個遠在大西洋彼岸的故鄉的旋律,耳語着《我的祖國》。

它似乎在問:你可曾還記得威廉?巴特勒?葉芝筆下《凱爾特的薄暮》?

可曾在夢裏,夢見祖父祖母在星空下,隨着晚風吹起悠長的風笛?

可曾還記得臨行前,聖帕特里克大教堂唱詩班的詠歎與彌撒時分的神聖?

可曾還記得,香農河畔,秋收時分的歌聲?

風笛説,我們從黑夜裏來,追尋破曉時分的第一縷曙光;

踢踏的舞步説,我們熱愛初秋時的稻香,熱愛金色稻田中的稻花香裏説豐年;

鼓聲説,我們愛着田野中的歌聲,那是我們的沖天熱情;

小提琴説,我們的家,在大河的河畔,大河不止是香農河,是塞納河畔流動的盛宴,多瑙河畔的藍色華爾茲,黃河上船伕的號子,伏爾加河上頂風前行的縴夫,是大江東去,千古風流人物最為洪波湧起的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