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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人經典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2.86W

前些天回鄉,去辦一些必不可免的事情,剛好碰上難得的好天氣,天空晴朗無雲,温暖的陽光灑滿山村。環村的山樹的葉子,不管墨綠的、泛黃的還是透紅的,都溢出這太陽的反射光,彷彿也跟我的心情一樣,透露着歡喜的顏色。

故鄉的人經典散文

中午飯後,與幾位長輩同坐在背風朝陽的屋牆邊,一面曬着太陽一面談些閒天,倒也很有些愜意。但我發現和她們幾乎沒有可談的話題,過不多久就沒有話了,於是只甘當聽眾,聽她們説些家長裏短。其實都是些極閒碎的説話,譬如哪家的房子蓋得漂亮;哪家的女兒又快要出嫁了;哪家又養了許多雞,能賣好價錢;説到一個喜歡貪便宜的女人在人家的酒宴上一人拿去幾份的糖時,聲音可是很收小了些,而説聽的兩個人也彼此湊近了嘴耳。

我自然不大願意聽這些,心裏覺得有些無聊,但也不好就走或顯出不耐的神色,只得隨喜着她們的興味與哂笑。隨意的四面看一看,故鄉其實並沒有太多變化,新起了幾棟房子,淤塞的幾個屋前的水塘裏滿是水草,草們的青綠代替了先前水的青綠,倒也看不出不妥的`地方。一些長輩看着更見得老些,我卻覺得有些意外。我知道這意外來自於我的注意中的他們那一段歲月的空置,也就是我的久別,等到歸來時注意到他們的老,他們也就突然老了。也都説山裏空氣好、吃水好,於健康頗有益利,但現在看到的是比城裏人更多的臉面上的滄桑。

然而,冬日的陽光下究竟很暖適,她們終於都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不再管我了。我得了難得的閒空,斜靠在竹椅上,一面曬太陽,一面吃些自家種的東西。幾隻雞和狗也悠閒的轉來轉去,我才記得蘿蔔也是有辣的,而雞們竟然愛吃它,都爭着來啄吃我丟下的半個辣蘿蔔。兩隻骨瘦伶仃的小狗以為雞們在享受什麼美食,也跑過來湊熱鬧,但狗小了也會被雞們欺負,嘗試幾次靠近也不成功,最後只好來嗅我嚼過的甘蔗。這甘蔗也是自家種的,很小根,卻比街上賣的要甜。兩匹小牛相互的磨磨蹭蹭,很顯得親熱,看了真教人愛戀。

忘記過了多久,太陽竟然在這樣的愜意中漸漸偏向西天,向着那座永遠把它藏在後面的大山移去。那山在我腦海裏早成了落日黃昏的“標誌”,滿山上的密樹大片還是葱綠,也有些斑駁的黃,該是老去的楓葉罷。

“山的那一邊,其實還是山”,小時候這句書裏的話,現在看來並不如此。山的那一邊,其實不是山,而是另一個的鄰縣。雖然我沒有親到過,但網絡上連小村都標註清楚的地圖上卻有。

長輩們都説我長大了,我自己呢,也這樣想:是啊,長大了。大了就覺得故鄉那些山不再高、不再廣,水也不夠清、不夠深,鄉親不像兒時所感覺的那麼純樸可親近,物產也毫沒有什麼可以炫耀的地方了。總之,先前讓我引以為自豪、是讓我思鄉的蠱惑的許多東西,現在看來都太普通,甚至於有些不值一提了。我不知道是它們變了,還是我“長大了”的緣故?

記得先前有一回,也是久別後的回鄉,其時正是暮冬時候的寒雨天,村邊一個水塘在抽水抓魚,一些人赤了腳在塘泥裏搜尋塘主人剩下的小魚。那種徹骨冰寒我是有體會的,手腳都凍木着,然而他們很專注,甚至偶爾出現小小的爭奪。當然岸上也有人會含嗤的説笑,一副鄙薄神氣的説還不如化些錢去買,也要不了幾個錢。我當時是很以為然的,甚而至於也隨着他們的口氣説話:“他們這樣冒了嚴寒去搶抓一些小魚,實在是大可以不必的。”

我在這愜意的冬日的陽光下面坐着想着,思緒又不知回走了幾多年,到了我的孩提時候。那時的我,不也經常在嚴冬的泥水裏像這些人們一樣去抓魚麼?而塘岸上不也從來不會少説些鄙薄話的人。然而,我記得其時只是一味的找,一心的抓,當看到魚時只防備着被身邊的夥伴爭搶,是毫不理會這些岸上的言語的。還有,就是兒時的許多玩意,譬如撿些早落的新栗子來瞄投。各自出一樣多的栗子聚到一起,將這些放在一處畫好的三角形裏面,然後用片石來瞄投,誰將那些栗子投出三角形就歸誰得去;再譬如賭紙,方法是跟大人的賭錢一樣,只是賭換成了書紙。凡這些,在現在看來,不都是無聊之極的事麼?然而我們當時只是很覺得好玩,都將心情全沉入其中,即便旁人怎樣嗤笑,怎樣鄙夷,我們仍然樂此不疲。

我想到意義,忽然有些害怕起來,我們往往只專注於自己眼下所追逐的一點意義,並且以它們去奚落那些看起來在它們之下的別人所追求着的意義。別人正在經歷的、那些為我們早先歷經過或並未經歷卻被我們判為“沒意思”的許多東西,我們大抵都鄙嗤其為無聊,還要把這份我們自以為的無聊強加給正在感受意義的他們,使他們來身受這無聊賴的鄙薄。殊不知,我們這是在謀殺別人的意義,甚而至於謀殺別人的生活。

生命的長途中,每個人都是“中間物”。我們現在正在經歷的、以為大有意義的事,另有許多人早就經歷過、而且也早以為無聊賴了;我們先前經遇過的、現在以為無聊的東西,如今卻還有許多人正在經遇着,並且沉在其中。所有這些人們正感受着的意義,只有着先後的不同,並沒有高下之分。所以,我們不能仗着我們的一點先,就全否定了後來者的同樣的生命道路的意義;我們不能仗着我們的現在處優,就全否定了還在為生存而拼搏的人們的生存意義。

幾天下來,家裏的事情也都辦完,昨天再赴謀食的異地去,出來時很冷,很大風,上下四圍滿處都是蒼茫。在這樣凜冽的寒風中等車,手腳近於麻木時竟然看到有一對新人正在河邊一處草地上拍婚紗照。看他們擺了好些形象,拍照了許久,圍觀的村婦粗陋,當然不懂得這樣的“浪漫”,於是言語中也多有鄙夷的聲色。我想糾正一些她們不該代替的判斷,想告訴她們要尊重別人的正在感受着的意義,但轉而又覺到,要讓這許多故鄉的人們明白這些幾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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