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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味道的優美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3.39W

冬天就那麼來了。很久以來,我都不曾真正地嗅到這冬的味道,直到現在,我才感知。

冬天的味道的優美散文

冬天從高遠的樹梢飄來,冬天從淡遠的蒼穹趕來,冬天從神祕的歎息裏抵達,冬天在緩緩的溪流裏逶迤。冬天更從父親的精神高原上破土而出。

這個冬天到來之前,父親還頑固地吸着煙捲,吐出淡藍色的煙雲,像一個個神祕的問號。我不止一次威逼過他。他成長的春,他努力的夏,他收穫的秋,他儲藏的冬。一切的一切,都早已淹沒在時間的河流裏,無人打撈。而他得意的冬,卻正在蒼涼的視野裏,匍匐而來。這不是朝聖,既沒有朝聖的虔誠,也沒有多餘的信徒。神在昭示,他一個人領受。

他不僅僅是被時間擊敗的。他早就對時間的褫奪置之度外了。他頑強地對抗着小道兒上的失語句,用內心的温熱影響着時不我待的田野。儘管他病過,病得無法扛動很少的東西,病得氣喘如牛,但他卻沒有辜負那春風與夏雨,影響春華與秋實。

他怕蓑衣流淚,他怕犁鏵生鏽,他怕芳草萋萋。一個人的田野在心裏覺得有多神聖就表現得有多神聖。他站在田埂上,看着我侍弄秧田,長吁短歎地指揮我,要這樣,要那樣。他不再盛氣凌人,為了他的稻禾,他必須低聲下氣,忽略我的粗魯。我沒有他對莊稼的温和,我更多的是習慣潦草與敷衍塞責,因為我的時間裏還沒有像他那樣真正抵達冬天。

我的潦草導致了他開始的失敗。他並不甘心,他的心裏隱藏着一個飽飽的冬,必須捍衞屬於他的冬天的尊嚴。他央人將剛催生的谷芽潑撒在田裏,讓那些谷芽不經過移栽就長成稻禾;到了插秧時節,他還到處找秧,把雜七雜八被別人棄置的秧苗插在田裏,然後傾聽花開的聲音。

他要倔強地拖着病體在田裏打藥。我害怕他再一次病倒。於是,我承擔了打藥的重任。他並不放心,依舊站在田埂上,呼三吆四,把他的意見表達於我。陽光熾烈,我並不願如他那樣接受接受陽光的炙烤,他説我並不想站在田野上,就不知道他與稻禾構成的默契,而他卻是渡我,讓我從田野上岸的人。

我屈服於他,而他也在陽光下翻曬着他古銅色的皮膚,用他風箱一樣的肺艱難呼吸。我只有沉默,做他喜歡做的事,替他捍衞屬於他的尊嚴。

稻禾也是感恩的。一場浩大的洪水,沒有吞沒掉父親的田野,儘管洪水漫過,並沒有徹底摧折稻禾,就像疾病暫時不能摧折父親一樣。他的稻禾,依然在這個秋天,鋪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黃。估計父親不會唱《風吹麥浪》,如果他會,他一定會高聲吟唱,像吼秦腔一樣,從胸腔裏吼出高亢的音符,唱風吹稻浪。

時間風一樣拂過,稻禾青青轉眼泛黃。放眼,我徹底被感動。眼底的稻,一派金黃,就像金箔一樣奢華與耀眼。這種黃,在我眼裏是尊貴的,就像一匹駿馬並不失語於曠野那樣瀟灑。大地有這種黃,生靈才安逸,靈魂也才得以安放。

父親在這種冬的味道里沉醉。他就像喝着他親自釀的陳年老酒。不是酒精勾兑,純糧小酒。他眯縫着眼,任稻香滑過鼻翼,進入肺腑,盪滌他的那口老痰。也只有這個時節,父親才敞開心懷安逸的笑着。他真的`像個小孩,為自己的塗鴉而自鳴得意。其實,他並不是小孩,他在大地之上的鄉野,倔強勞作,是一個失敗的英雄。

他喜歡稻浪,喜歡稻香。可是,他並不能把稻子收割回家。於是,他威逼我。我不會拒絕,因為我自以為已經被時間賦予了深度。

冬天,不僅因為色調與果實的積累,也不僅是一片孕育春綠的白雪皚皚。坐在火炕上,是它,在把一個人的視覺與味覺強力轉換,而且更把一個人的心靈隧道打通,使我們從物象上看到了生命也如大地之上的事物一般真實。

多少年來的手工收割,因為今年七月以來陽光晴好可以動用收割機而節省了大筆開支。而對於收割機,父親並不竊喜。他只相信稻子被鐮刀刈到的真實,於他是一種享受。如有可能,肩頭晃盪着沉甸甸的擔子,桑木扁擔的晃盪更能催生生命進程裏的真實,而這些都只不過是昨日黃花。

我和小弟把從收割機卸下來的一袋袋稻穀,搬上公路,叫人用車拖回家。父親的擔心落地,他的作品也即將蓋上封印。他蹲踞在地,手捧着黃燦燦的稻子,湊到鼻尖,深呼吸着稻香,感受着秋天的奪人心魄的味道。他藉着稻香,就找到了生命的依傍,一個委身田野的人,就看到了生命裏的紅顏知己。

時間是催化劑。把父親催老,也把我催熟。秋陽高照,父親一個人在家裏曬着稻穀。秋風把瓜果的香味送到跟前,而父親翻弄的稻香又將那些馨香擋回。他是不屑那些味道的,他知道只有稻香才是唯一的真實。稻香是一縷安魂香,只有稻香,他的心靈才得以安靜,才得以在故鄉的大地上休養生息與夜夜安眠。

父親給予了稻子的生命。稻子給予了父親的秉性。年輕時,他和我們相依為命,而現在,他和稻禾與時蔬互相鼓舞,同舟共濟。我們還尚未如父親一樣抵達冬天,我們多的是負重,多的是匆忙,我們這隻生活的陀螺,急速運轉,我們顧影自憐。無暇顧及成了我們蒼白的藉詞。

父親並不很是介意。或許他知道這是他的宿命。一個人不在冬天的時候,是無法品味冬天的況味的。他以他的執著,他的喜愛,躬耕於土地之上,看稻禾青青,看稻浪翻騰,嗅稻香盈袖。那麼,持久地保持着熱望,並不像我們那般產生職業倦怠感或不時牢騷滿腹。

一場大雪,打開房門,炸響的爆竹,伴着年味,縷縷衝出貓舍。站在門口,點燃漢煙。

冬天是一種深度。父親就就具有這種深度。他彰顯着成熟,像萬事萬物一樣,顯現着飽滿和水滿則溢、月圓則虧的客觀必然。我只是祈禱着蒼天,將這一過程進行地緩慢。有他,我們永遠就是孩子,可以在他的羽翼之下樂觀地生活。

冬天像一道機關正在徐徐啟動,暗藏着某種殺機。我可以預知這種殺機,但我無法遏止。我靜靜地行走在時序安排的冬天裏,感知秋風,接受秋雨洗禮。而父親卻坦然地面對北風,固執地把自己安放在故鄉的老宅,與阿貓、阿狗,與豬牛,與時蔬寂寞地生活。這不,前日父親電話裏説,那條忠誠的狗已經停止了狗吠,我很是惋惜,而父親卻説之後再買一條,守衞庭院。

?我看見了父親的寬容、坦然和淡定。似乎他已經熟稔了秋天的味道。他釋放着他的味道,雖讓我們牽掛卻讓我們洞悉他根植故鄉的凜然之氣與無可辯駁的理由。

時間徐徐而來,冬天的味道也日趨濃烈。滿目瓜果,我知道那是成熟的象徵。我知道時間從不放過每一個生命,而我卻從每一個生命的怒放上,看到了從容、淡定和努力。也發現秋是生命的最高級階段。在這個階段,我看到生命色彩的壯麗。

年一步步來臨,不久之後視野裏就是滿目紙屑,而我卻從冬的深沉的味道里發現生命現象裏的客觀必然。很多年之後,我亦會像現在的父親那樣,既迷醉在故鄉,不可自拔,又那麼坦然,對往事不再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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