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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散文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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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鄉在一個古老而寧靜的小鎮——板橋鎮。小鎮的街道從老拱橋一直延伸到新拱橋,步行大約20分鐘就能穿越小鎮。所謂新老拱橋,只是一種相對的叫法,新也新了一兩百年了,老也不過幾百年的春秋,對於歷史長河而言,都是一瞬。小鎮的房屋分立兩側,中間是用條石砌成的陽溝,其功能是小鎮的排水系統,兩側房屋的屋面一直伸展到中間,這種建築稱做街檐,也稱廊道,它為街上的行人遮風擋雨,而小鎮的居民則有同在一個屋檐下的認同感,彼此睦鄰友好,過着和諧而平靜的生活。每逢下雨天,小青瓦屋面的雨水便注入陽溝之中,將其沖洗得乾乾淨淨。小鎮民風淳樸,居民勤勞善良,習慣早起。清晨,除了生火做飯,也把門口的街面打掃一遍。小鎮雖然古老,街道卻非常清潔。

故鄉散文欣賞

小鎮大概與佛有緣,五座廟宇依次鑲嵌在小鎮上。它們分別是張王廟、雨王廟、江興廟、南華廟、藥王廟。不知是為廟而建鎮呢?還是為鎮而修廟。總之,歷史久遠,無法考證。不過可以從佛學和建築學兩個方面來稍加討論。公元627年,太宗繼位,在位23年,史稱貞觀之治。是時,國泰民安,文化包容,故有玄奘法師遠涉恆河,窮歷道邦,研習佛學17載,學成回國,翻譯經書657部,引慈雲於西極,注法雨於華夏。佛教由唐而興,經宋而盛,其廟宇選址多在崇山峻嶺,風水寶地。並遠離塵世,利於僧人修行和研習佛經。從小鎮的地理環境來看,幾百年前,在兩座大山之間,有茂林修竹,小溪流水,植被豐富,鳥語花香,絕對是一塊風水寶地,是建造廟宇的淨土。從建築學的規劃佈局而言,五座廟宇背靠山丘,面向小溪,基本上在一條弧線上,如果先有小鎮,那雨王廟的規劃佈局就不可思議,其建築佔位險些把小鎮隔為兩段。因河道限制,此處街道已無法拐彎。好在雨王廟下殿是兩層樓的建築,底層高約5米,二層高約8米,幾十根巨大的圓木柱子構成下殿的骨架。柱子下面是圓圓的石礅子,露出地面約80釐米。我們所見到的,實際上是用雨王廟下殿的底層作了通道,才把小鎮連接成一個整體。小鎮的民居多為木架穿逗結構,典型的明清時期建築,而從五大廟宇的建築材料以及佈局和規模來看,其修建時期應當更早。由此推論,先有廟宇,後建小鎮。當然,這是一家之言,不必當真。

一條小溪發源於西山,蜿蜒幾十里路,從小鎮身邊流過,經龍門灘,與小安溪匯合,入長江,至大海。幾百年來,這條河就是小鎮的母親河,清澈的河水滋養了一代又一代小鎮上的居民。

2013年9月18日,農曆八月十四,受邀參加板橋小學附設初中七三級同學會,這是四十年後的第一次聚會,雖然我是七二級的,但當時兩個年級同年入學,春秋兩季,各招兩班,也就是説四個班可以算是一個大班,這是特定歷史時期的產物,在那個動亂的歲月裏,在中學沒有復課的情況下,由一所小學來擔當初中教育的重任,為孩子們提供一個避風的港灣,可以在教室裏得到片刻的安靜,或者學習一點今天看來是有用的東西,難道不是不幸中的萬幸嗎?

説來也神奇,小小的古鎮,人傑地靈,文化積澱如此之深,一所小學,竟然藏龍卧虎,人才濟濟,其數學、物理、化學、語文、歷史、地理、外語、政治、體育各科老師都有,每位老師都顯示出淵博的學識和敬業精神。現在還記得教數學的魏老師、何老師,教語文的譚老師、詹老師,教外語的曾老師,教政治的吳老師等等,都是挺棒的,留給學生的印象比較深刻,記得曾老師第一堂英語課教的是“Long live Chairman Mao.”無論如何,在那個年代,有人教你識得幾個字,已實屬不易了。

中秋是一個團圓的季節,桂花的香氣四處瀰漫。組織者將同學會的時間定在下午三點,地點在鎮政府四樓會議大廳。這樣的安排,可以使分散在各地的學友們有足夠的時間趕路並從容赴會。我與朝雄,世琴同學同行,下午一點不到,已經站在故鄉的土地上了。幾十年的離別後,小鎮的模樣如舊,只是覺得變小變矮了一些,顯得有點憔悴和蒼老,卻依然保持了一份古樸和恬淡。按照河水的流向,我們從小鎮的上頭,即老拱橋開始,沿着兒時的腳印,找一找是否有留在蒼苔上的印痕,望一望老屋的燕子窩是否安在,看一看老街的容顏是否改變,也順便穿越時空,回首過往。

老拱橋有多老,不得而知,大約應當有幾百歲了吧。拱橋很小,單孔,橋的兩頭有黃桷樹,也很老了,但還是枝繁葉茂,雖是秋季,卻也葱鬱,真可謂“小橋流水人家,古鎮秋景如畫”。

上世紀80年代初,深秋的一天,絲絲秋雨把小橋烘托成幻境,黃桷樹上寒蟬輕鳴,平添了幾分蒼桑,卻極富浪漫的詩意,給人以無限的遐想。我想通過鏡頭,用一幅照片來傳達人與自然和諧相融的主題,雖能力有限,力不從心,仍勉力為之。我選好角度,調好光圈,運用遠景的虛與近景的`實,運用秋雨的朦朧與拱橋的細微,運用人物刻畫與自然風光的融洽等技巧,來表達這一主題,我等待……只見一個女孩撐着一把鮮豔的油紙傘從橋上經過,這個畫面,是人與自然的律動,是人物在大自然中表現的音符,令人怦然心動,只聽“咔嚓、咔嚓”幾聲,隨着相機快門的啟閉,一幅秋景圖便進入了鏡頭。這幅照片究竟是自然之背景烘托出少女的惟美,還是雨中的女孩為大自然之美作映襯,恐怕只能用相得益彰,相映成趣來形容吧。

隨行的朝雄,世琴同學催促着往前走,我這才從秋雨的畫面中出來,沿街下行,街上冷冷清清,大多關門閉户,見到的都是陌生面孔。賀之章有“兒童相見不相識”之句,而今天不相識者,恐怕不只是兒童了,相比而言,我們和故鄉則更顯生分了。當時間座標與經緯座標重合於某個生命的起點,而這個點的軌跡變化之後,便有了故鄉和對故鄉的思念。大概我們的故鄉,在遙遠的記憶裏,在放學後的遊戲裏,在少年的心裏,在這代人的夢裏。對故鄉的思念,只是一種漂泊感受,一種時差體驗,難於用語言來描述。可能當一些零星小事,諸如下雨前看螞蟻搬家,上課時被老師批評等等隱約出現於大腦時,就是對故鄉的思念。而“相見幾乎不相識”的情形,並沒降低大家在故土上走一走,在老街上四處張望的熱情,你一言,我一語,能準確説出曾經這是張三的家,那是李四的家,這是供銷社,那是旅館,這是百貨店,那是飲食店……

一路走來,已來到了我過去的家,房子早已賣給別人了。門此時開着,房子前面是店鋪,曾經很熱鬧,房子成長方形,從街面一直到小河邊,一通有七、八間,後面是個小花園,圍牆和花台是自己年少時用石頭砌的,那時種的萬年青、芭蕉樹、蘭草、菊花等也還活着,可見植物的生存能力是很強的。人在少年時,懵懂無知,多愁善感,無病呻吟,不知天地之道和自然之道。常常發一點莫名的感歎,記得有一次,一盆玉蘭花死了,為賦新詩強説愁,竟然填詞一首:“小院斷牆玉蘭殘,夕陽落西山。赤橙黃綠紫青藍,此時難分辨。 野蟲鳴,小河邊,晚風送華年。喜怒哀思情愁歡,無言獨橫欄。”如今想來真是可笑至極。

繼續沿街前行,偶而碰見幾個老街坊,彼此寒暄一陣,告別,再往前走,並不時指出,這是王五的家,那是唐六的家,這是中藥店,那是鞋匠鋪,這是郵政局,那是縫紉鋪,這是茶館,那是照相館,總之,過去小鎮上店鋪林立,生意紅火,熱鬧非常的場景,至今記憶猶新。

過去小鎮相對閉塞,不通公路,但方圓幾十裏的鄉民都以小鎮為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每逢趕場天,來交換農產品的,來購買生活用品的,或上街看熱鬧的,或專程下館子喝酒的,或到茶館喝茶擺龍門陣的,或到理髮店理髮的,或到相館照像的,總之,無論有事的或無事的,紛紛來到小鎮上,從早到晚,摩肩接踵,你擁我擠,從老拱橋到新拱橋,整條街道已沒剩下多少空間。隨着吆喝聲、叫賣聲、招呼聲、喧譁聲的此起彼伏,小鎮的熱鬧用"沸騰"一詞來描述,也實不為過。直到暮時將近,才滿意而歸。而小鎮也慢慢掩沒在炊煙和夜幕之下,逐漸恢復了寧靜。

小鎮的盡頭,便是新拱橋,大約建於清代中晚期,由紅色的條石砌成,為三孔弧形橋,在小溪之上顯得雄偉壯觀,橋面兩邊有石欄杆,欄杆之下有兩條石龍,龍首一米有餘,挑出橋面,龍頭傲視前方,河流的下游是龍門灘,揣度其寓意是此橋有龍鎮守,河水不得隨意暴漲氾濫,危害小鎮居民。而這兩條龍可以飛躍龍門險灘,從小安溪進長江,入大海,自由翱翔於天地之間。想象而已,不足為憑。

新拱橋一段水域處於小鎮下游,一到夏天,便是人們游泳消暑的地方,每天至少有上百人在此游泳戲水,其中小孩子居多。更有勇敢者,站在高高的龍頭上,距水面大約20米,一躍而下,入水時濺起高高的水花,煞是好看,開創了小鎮獨有的高台跳水項目,令人稱奇。

小河的兩岸現在已修築了防護堤,可以保障小鎮不再受到洪水的侵擾,又使生活污水不直排河道,兩岸栽了許多柳樹,整齊而美觀。然而對照起記憶中的小河,已沒有了"竹溪聽夜雨,綠水泛小舟"的意境,也不見老翁悠閒垂釣,孩童河中戲水的場景。過去鎮上有三條水巷子通往河邊的水碼頭,人們到河邊挑水、淘菜、洗衣,而河水的自潔能力極強,剛弄渾了,一會兒就清澈透明瞭。那時站在青青河邊草上,看對岸翠竹在微風中搖曳,倒影在清清的水面上,蔚藍的天空為背景,簡直就是一幅水墨畫。傻傻的回想又怎能把時光的步伐阻擋,彷彿在一夜之間,所有的人物都離開了舞台,一切生活場景已不復存在,只留下孤獨和寂寞,給了一個空巢老人。

站在拱橋上,望着流淌的河水,腦海裏又浮現出一件往事,有一年夏天,連日暴雨,河水陡漲,淹沒了田野,衝到了小樹,壓彎了苦竹,清清的河水染上了橙色,河水漫進房屋,威脅着小鎮。而我和幾個夥伴跑到河邊,來看洪水的奔騰,聽洪水的咆哮,也是在這拱橋上,我記不清是誰了,只聽見他高聲朗誦到:“大水滔滔,半空雷鳴,黃浪東渡。登高一觀,土丘起伏,西山鎖濃霧。竹失翠色,鳥息啼聲,水沒紅花處。是誰傾盆雨不住,惹得雷神也怒。 一場浩劫,從天而來,魂魄風中飄舞。有情無事,點點淚下,年少知疾苦。遍地煙波,浩浩湯湯,洗淨大小路。待明日,洪水退去,南山種樹。”回首過往,依然惆悵。世間何物催人老,半是雞聲半馬蹄。以今日之時間能否重逢昨日之空間,答案是否定的。小鎮依舊,人生易老,雖近耳順之年,然而當以幼稚之心,才能從內存中調出對故鄉的眷戀之情,哪怕是點點滴滴,微不足道。不知諸位是否以為然。

説話間,已經是下午兩點,氣温30多度,中秋的太陽照樣曬得我們流汗。我們用了一個小時從老拱橋到新拱橋,雖走馬觀花,仍然有些累了,於是到同學會會場——鎮政府四樓會議大廳休息。會場已經佈置妥當,擺上了礦泉水和水果。鎮政府工作人員為我們打開空調,室內温度慢慢降了下來,我們一邊喝水,一邊等待着同學們的到來。我來到窗前遠眺,巍峨矗立的東山立刻映入眼簾,大風門清晰可見。大風門下面有大悲寺,雙府院兩座寺廟,半山上是新巖灣煤礦。

所謂大風門,是造山運動時形成的埡口,空氣對流,通暢無阻,風速極快。倘若站在大風門,一定會有身處風口浪尖之感歎,感歎天地造化之精巧,感歎大自然之奇妙,感歎世事無常,感歎命途多舛,感歎人生的温馨與蒼涼,感歎行路多艱,感歎歲月流逝比風還要快。一種敬畏油然而生,自然會吟詩一首:“風起大風門,雲湧大悲寺。昨日鐘磬聲,縹緲無處尋。”

大悲寺在解放後分給了農民居住,大約住了七、八户人家,所以寺廟建築保存比較完整。大悲寺分為上下兩殿,左右廂房,廟門由巨石建造,兩邊的石柱上刻有楹聯。因為必須要接受農民的再教育,1975年,我也住進了大悲寺,住在下殿的左偏房,右偏房住了一個和尚,姓僧名德海,雖然已經改造成農民了,但還是經常獨自唸經,對此我一無興趣,二來也聽不懂經文,所以住在廟裏的幾年中,基本不與往來。聽説這位和尚幾年前已經圓寂了。佛道崇虛,而我輩俗人為了養家餬口,自當辛勤勞作。而在經歷了歲月的磨難後,也會悟出一絲禪意:“大悲寺外路人行,風塵僕僕奔前程。急速向前有岔路,烽煙過後做閒人。”這點感悟,算是借住了廟宇的一角達三年之久的因果吧。也許是一種精神皈依吧。

雙府院離大悲寺不遠,約兩里路,傳説在宋代有兩個府官出家為僧,在此修建寺廟,規模宏偉,歷經戰亂,只留下一處偏殿,從雙府院的遺址可以看出,在高高的東山之巔,密林之中,雙府院面積之大,是大山中難覓的一塊平地,其佈局令人歎為觀止。遙想當年:“兩個府官入空門,一雙和尚出凡塵。高堂明鏡悲華髮,晨鐘夕梵憫蒼生。”後來,這個偏殿成了板橋鎮東山林場場部,有十幾個護林員,管護着這一片山林。

東山之下,小安溪順着山腳流淌,這是一條黃金水道。一座古佛橋連接東山與小鎮。古佛橋為石板橋,在十幾個橋墩上鋪上厚厚的石板,構成一條平坦的大道。從橋的名字可以看出,此橋不僅古老,而且與佛有着極深的淵源。從小鎮到古佛橋,是一條寬闊的土馬路。這條土馬路是小鎮的運輸要道,古佛橋是一箇中轉站,小鎮以及方圓幾十裏的鄉民們所需的生活物資,生產物資都從這裏進來。如食鹽、布匹、百貨、藥品、化肥等等,都是從縣城用汽車運輸到小安溪上游的碼頭,經小安溪用木船運到古佛橋上岸,再用人力運輸到小鎮上。每年金秋時節,當地盛產的紅橘,則由人力挑到古佛橋,檢驗分級,包裝成箱,運到縣城,出口蘇聯。

這條土馬路也是小鎮居民的能源通道。從小鎮出發,約七、八里路到古佛橋,過小安溪,山行六、七裏,便是新巖灣煤礦。如果再爬四、五里,就可到達大風門。到新巖灣挑煤的任務,大多由小孩子完成。因為那個年代父母工作忙,會又多,早出晚歸,理所當然挑煤的擔子落在了孩子們的肩上。小鎮到山腳的路還算平坦,上山的路非常陡峭,相當難行。從山腳到新巖灣,須爬松林坡,穿楠竹林,過三個彎,轉九道拐,大汗淋漓之後,才到了煤礦。路上,偶爾也會聆聽涓涓的泉水聲,陣陣的松濤聲,竹林的沙沙聲,山裏的鳥鳴聲。卻無心留戀美麗的山色,因為必須趕路。根據年齡的大小,力氣的差異,有的挑三、四十斤,有的挑七、八十斤,付了煤錢,趕快下山。下山比上山更難,常常有人摔倒,煤炭灑在山路上,汗水和淚水也灑在山路上。

有同學陸續到了,這才將目光從東山上收回,關閉思緒。並與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同學打招呼,互致問候。下午三時,同學會準時舉行,由周建兄主持會議,萬學兄發表長篇致詞。並請到了鎮黨委書記張女士,鎮長馬先生,鎮中學校長楊先生參加,分別發表了重要講話。然後,同學們紛紛發言,多以師生感情,同學友情,思鄉之情以及懷舊,成長,感恩為主題,總之,內容紛呈,氣氛熱烈,四十年後的首次相聚,着實令與會者感慨萬千。

會後,承蒙萬學兄慷慨,置酒席數桌,共進晚宴。同學們久別重逢,情緒高漲,席間觥籌交錯,互祝身體康健,萬事如意。何能助興,唯有杜康。直到滿臉紅霞,杯盤狼藉,夜幕落下。

一個古老的小鎮,一條古老的小河,河水唱着古老的歌,歌聲在小鎮上久久迴盪,然後慢慢地散向四方。濃濃的鄉愁,長長的思念,匆匆地來了,又匆匆地去了。

癸已寒露於韭菜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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