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灰暗，因着長了一個多月的痘痘。
又紅又腫的小包懶洋洋地霸佔着我額頭的中間，偶爾還轉移一下陣地。無奈之餘，只能素面朝天，每日黑口罩傍身，形色匆匆。
在長痘的第三十天，洗過澡後，我把長髮紮成髮髻，盤腿坐在桌子前，寬大綿軟的睡衣褲讓人鬆散。
然後一字一句地在搜索框裏敲下“長痘需忌口的食物”。
手機屏幕上的各式文章大同小異：辛辣食物是一定不行的，油膩的也最好避免，甜食需要忌口，海鮮、牛羊肉等也要減少攝入……
往日的夜晚裏，一通電話就能叫來一盒熱辣辣的炒粉，加上喜歡的雞蛋、火腿條，還有一點點酸辣脆口的蘿蔔乾，一筷子入口，簡直人間美味，現在是不可以的了。
宿舍樓直線五十米之外有好幾個小攤，賣着關東煮、酸辣粉、滷鴨脖等等，味道是真的真的很不錯，也一概是要被打叉的。我看了看鏡子裏的那張臉，只能索然無味地啃起紅蘋果。
若是説從小不喜歡吃的東西，蘋果在這份不長的名單中是逃不掉的。然而，現在我也會每週一次主動去水果攤前挑挑揀揀，買上兩三個回來。
二十歲以前喜歡吃的各式夜宵，恍然發現，已經逐漸壓抑着慾望，習慣了不去吃。
喜歡的似乎不合時宜了，不喜歡的終究會被慢慢接受，我後知後覺。
傍晚時分，媽媽打來電話，長達四十分鐘的通話時間，充分表達了，她和爸爸都覺得我前男友挺優秀的。很是可愛，都已經成為了好幾個月的前男友了，分手的時候媽媽沒有説什麼，如今這一通電話打來……
她似乎也後知後覺。
前男友説不上清風朗月、謙謙君子，但是五官端正、個子高挑、手指修長，家庭背景尚可，成績優異也很有上進心。一項項無論是拆開了還是組合起來，放在天平上量斤稱重，都很有分量，我承認。
媽媽問我，那你們聊得來嗎，我回答道：挺好的。只要人願意聊天，都不至於沉默窒息，這很正常。
回到幾年前，應該是不會有人如此問你這些，一類人只會起鬨兼且羨慕，而父母也許是會棒打鴛鴦的。
可那時候是能很真切地感受到喜歡的。是樓梯轉角處的遇見，是街頭小巷裏的穿行嬉笑，是偷摸約會的隱祕快樂，抑或是是幾年如一日的戀慕……
而這些，越長大越難以觸碰到。
我常會逃掉自認為於我無意義的課程，即便是去了，也是獨自躲在最後一排座位看書，五花八門的，喜惡類別不分明。
但有一本，我很喜歡。同樣的故事、簡單的字句，已然反反覆覆讀過四五遍，每次翻開還是忍不住抹眼淚，嘲笑自己，實在是無聊得很。
這段酸臭言情文章裏寫道，“我的愛比別人廉價，滿了便溢，沒什麼可惜。因我知終有一日，它還會滿”。
依舊還是個長不大的小女孩，不知為何，編撰出來的故事也能引我落淚。只有話本子裏面才會有那麼多的“歡喜過甚，鍾情似疾”的愛情，不是嗎？
歡喜你歡喜到滿溢而出，鍾情你鍾情到相思成疾，我只在很多很多的書裏看見過。
電話那頭，媽媽還在説：”其實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啊，講太多所謂的'心動，形式化的浪漫，都是一紙空談的。只要對方善良真誠有責任心，人家還喜歡你，就可以嘗試去相處一下啦。女孩子還是要早點兒找到好歸宿的……”
哦，我知道了。
媽媽可能看不到，站立在另一座城市夜色中的我，回答她時，神色柔軟温和。
你知道的，生活總會有一些不可抗力迫使你屈從，或者從容接受。
午夜夢迴時也許還能想起，從前的從前，有那麼一個男孩，我每一日見到他抑或是想到他，心就會砰砰跳得厲害，不爭氣的模樣令人氣急敗壞。
日後不會了，有些人因着歡喜過甚，會在舊時光裏永遠停留，只許你一人悄悄知道。而鍾情似疾不可取，疾是要被去除的，得不到的便要學會放走。
我想告訴那個只相處了一個月的男孩，幾個月後的我有點兒後悔錯過他了。這“一點兒後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變成“百分之一百後悔”，但是人就這麼一個軟綿綿的性子，隨意搓扁捏圓，叛逃是不難的。
“歡喜過甚，鍾情似疾”日後會一次次流淌在書裏字中。
而現實是，人總要理性過活。
最後一字敲落下後，指尖一涼。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