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的某一天，一個純樸的鄉下，一位善良漂亮的小女孩，將她留了十幾年的烏黑亮麗長髮剪了下來賣錢，為了給弟弟讀書，此刻的她，晶瑩的眼淚中流露着不捨的情感，這是關於奶奶的故事。
“你們看，很美吧！如果在現在，我的這一頭長髮，一定可以拍洗髮精廣告呢！”這是這一次過年回奶奶家，我和堂姐陪着奶奶一起翻看她年輕時照片，奶奶説給我們聽的。照片中的奶奶聰明慧黠，一頭及腰的長髮，黑得發亮，讓人不想注意也難。“奶奶您那漂亮的長髮留多久？現在怎麼不見了？”堂姐好奇的發出疑問，奶奶説：“長頭髮留了十幾年，拍完這張照片後三天剪掉了。”我忍不住追問：“為什麼要剪掉？”只見奶奶重重歎了口氣，這時我彷彿看見奶奶眼中閃着淚光，不禁愣了一下。
時光倒回五十年前，奶奶回憶着。她的頭髮烏黑油亮，這一留就是十年，家裏的人都非常喜歡她的長頭髮，同村的很多人更是羨慕不已，因 為奶奶從小乖巧懂事，所以很受曾祖父疼愛，每天曾祖父從田裏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抱在腳上，然後輕撫着她的頭髮温柔的問：”妹妹今天乖嗎？有沒有吃飽！”奶奶説託她那頭又黑又亮長髮的福，奶奶和家人的感情一直很緊密，她也覺得心中充滿幸福。
後來曾祖父母相繼因病過世，家中一下子陷入困境，身為大姐的奶奶當時也不過才十四歲，卻毅然決然當起別人家的養女，希望能賺錢讓兩個弟弟完成學業，可是即使再怎麼努力賺錢仍然入不敷出，有一次機會有 人出高價要買奶奶的長頭髮，當時家人都極力反對，不過奶奶希望大弟能繼續讀大學，最後還是決定將她珍愛的長髮給賣掉了。表面上奶奶一點都不在乎，就怕弟弟難過，但事實上奶奶傷心躲在棉被裏整整哭了一個禮拜，講到這裏奶奶哽咽了。
幾年後，奶奶又留了長髮，一樣及腰、一樣烏黑亮麗，奶奶説感覺還是不太一樣。後來奶奶嫁給了爺爺，聽説也吃了很多苦，等到孩子大了、經濟寬裕了，爺爺卻生病了。這幾年下來，奶奶家裏、安養院兩頭跑，不時還要照顧我們這些調皮的孫子，原本尚硬朗的身體已大不如前，前年還裝上心臟節律器，到現在仍不時看見奶奶上氣不接下氣，氣喘吁吁。
此刻我抬頭望向奶奶，現在的奶奶，是一個滿頭蒼蒼白髮的老人家，連一根黑髮都找不到，我問奶奶：“為什麼不染黑？”奶奶摸摸她的白髮，再摸摸我的頭，笑笑着説：“年紀大了，即使染黑仍然會長出白髮，騙不了人的。就像人生，如果沒有黑，就不知道白的可貴。如果沒有白，就不知道黑的殘酷。如果因為太在意白中的黑，將永遠無法體驗白的可貴。”
奶奶這番話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裏，值得我慢慢咀嚼、細細品味。我想，“黑與白”對奶奶來説，代表的是生命成長的故事吧！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