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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堤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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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你聽説過運糧湖農場的西堤街嗎?她是改革開放以後水鄉園林的江漢平原上升起的一顆耀眼的明珠。你若想知道,隨我一起去吧!

西堤街散文

老漢(口)沙(市)公路上有一座丫角大橋,以此為分界,這頭是潛江縣,那頭是江陵縣。下游七公里處的潛江縣境內,是運糧湖農場的場部。橋下這條100多公里長的總乾渠,是一九六零年四湖地區圍湖造田建國營農場時,為確保排灌暢通、旱澇保收,6000建設大軍鍬挖肩挑修、建出來的一條直通長江的人工河。千年的荒湖變良田,世代捕漁的人棄舟登岸,掛網荷鋤。為加強建設的力量,隨後幾年從本省的鬆滋、人民大垸農場、河南的永城、蘭考等地(包括六三年武漢、宜昌的老知青)遷移和援助來的各路大軍彙集到這裏。下游遠一點的西大垸農場和河對面的三湖農場,都是直屬省農墾局管轄的,也在熱火朝天的建設中。

八十年代初,運糧湖只有一條沒有幾家店鋪、極不起眼的小街。路是碎石渣鋪就的,較先前的泥濘路好一些。路燈是後來才有的,夜十二時是會關閉。即使後來建了一幢三層樓的農工商商場,也沒有什麼值得逛的一一頂多算是上街買東西。就是過年過節,街面上的氣氛也和平時差不多一一當然是在一陣陣的鞭炮聲響過以後。老街總像不言的羞澀少女,喜歡熱鬧的人也不好意思大聲説話的,一一記得我看完世界盃足球賽後,很想分享一下身懷絕技的馬拉多納,一連晃過對方五個隊員後,將球送入對方球門的奇蹟,跑到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去放狂,連個説話的人也看不見一一滿懷的激情,像被刺破了的足球,一下子泄了氣。

誰也不曾料到八十年代初期,行人稀少的河堤,幾年後逐漸形成了一條繁華的臨河長街。她既不同於江南水鎮的娟秀;又不同於江漢平原的堤邊向內延伸街道的拙樸;而是像舊時漢口的漢江邊倚水的吊腳樓和沿堤街市的別緻。而今,華燈初上時,河邊見不到往日漁火點點的泊舟;但見長堤邊似遊蛇的燦爛燈光,灑落在水面上泛起的鱗鱗波光。若是有月光的夏夜,緊挨店鋪門口擺放的竹牀、竹躺椅等,彷彿老漢口的舊街户外納涼的景象:或聊天,或下棋,或靠杯酒……這分明是漢口度夏的習俗在異鄉的翻版。是的,這兒的人許多是從白雲黃鶴的故鄉武漢下放來的老知青及其子女,他們創造了平地起街的奇蹟,也是這段崢嶸歲月的見證人。當然,所有這一切應歸功於改革開放的政策送來的春風,孕育了西堤街。

稍微有一點常識的人都知道,不管是從建設規劃,還是順勢自然形成,盡頭的堤上是不可能形成街市的。然而,社會變革時期,許多看似不可能的東西,就像路邊一棵不引人注意的小草,忽然有一天長高、唰地竄上去了。因堤在場部的西邊,與老街形成T字型,所以人們叫西堤街。到底是怎麼叫開的,現在已無法考究了,但這名字還算得體,喊順了口也蠻親切的。

一天,T字型交叉點的堤上,忽然出現了一個自行車修理棚,在堤外,略低於路面。看上去比田裏的瓜棚結實一點,可以遮風擋雨的。路邊有一個打氣筒,遠遠地可以看見,一看就知道是修自行車的。老實説,這真是個好地方。修車的師傅姓陳,上海的,為人穩重。他不像有的上海人有明顯的地域優越感,用現在的話説叫低調。他是一個身材勻稱的中年帥哥。能想到在這兒攬活,有眼力。主意是他的,還是老婆的,不知道。很多時候,人們並不記得他,不是不重視,而是修車行的女主人一一李胖子太強勢!她,東北女人白胖高大的模樣,一口的漢腔,不怕事,不惹事,大氣!別説鎮守小車棚,這條街上有什麼鬧得水響的事,要強的男人,也會聽聽他的意見。她為人公道,辦事服眾。可別説,街坊鄰里之間難免有些小的磨擦,和解還真少不了像她這樣古道熱腸的俠女!記得多年後,場部十字路口的電線杆子上,曾出現過一張尋貓啟示。大意是貓遺失了,找貓,並定重金酬謝。落款的名字是:李胖子。我的天,看後讓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若是不知她的底細的人在路邊順手抱走了貓,是還,還是不還?擔不擔心她糾纏?儘管農場有不少姓李的男女胖子,用這種口氣尋物啟示的,不用問是西堤街的李胖子一一混淆不了的!她到底(協助)擺平了什麼,我至今也不知道,但知道大家給她面子。曾有人撩她,不友好地用粗口。她立即肆口反擊,還以顏色,但又不讓人無趣,面子上不好看。我有幾年管食品衞生工作,常在西堤街轉,碰面時,她總先打招呼:“劉醫生,你過來了。”可能是文教衞生的人不喜擾,所以她輕言細語,蠻客氣。若是對大大咧咧的人也這樣,恐怕會把別人嚇出毛病的。因此,我對她的印象向來不錯。

李胖子的車行沒經營多久換成了紅磚紅瓦房,一間修車的,一間住人的;隔牆中間有一個小門通裏屋,不寬敞。這就是説,這兒的生意是可以做下去的。她鬧了這麼大的動靜,並沒有引起人們的重視,而不久後在她的右邊蓋了一個可擺放四五張小方桌的餐館,卻轟動了運糧湖。這是幾個武漢和個別宜昌的老知青合夥開的。他們要幹什麼?在這裏隨便開店可是破天荒的事。讓人們大惑不解的是,餐館和修車行之間還空出了巴掌大的一小塊地,意思是有主了。果然沒多久,空地上冒出了一間小房子,從屋內的兩張老式的剃頭椅(頭枕、躺椅可上下升降,刮鬍子、光頭時用的)看,就知道是幹什麼的了。

這家店子是有兩個兒子的老魏開的,想必他以前也是幹這個營生的,至於在什麼地方,我沒見過,也沒聽人説過,但肯定不是挑着擔子走村串鄉的。這兩張沉沉的老式椅子,市面上是看不到有賣的,那老古董是固定在店堂裏的。老魏的手藝不錯,開張後自然吸引了不少人過來,來抬樁的老知青就不用説了。很多時候,人們在老知青的餐館吃完飯,或者聊完天,或者看完熱鬧,順便剃個頭的也有。生意日漸紅火,老魏心裏不定多滋潤。

堤上的剃頭店開了張,街面上唯一的一家理髮店籠斷生意的格局被打破了。這是農場辦的,有四五個老師傅,生意不温不火,計劃經濟時收支兩條線,與十幾年一成不變的工資無關的。因此,沒有人把堤上的新店當會事:有事做一下,無事坐一下。有個姓翟的師傳説不定會受點益,因為他喜歡在門口看別人下象棋,過去忙時一心掛兩頭,現在生意清淡了,不用兩頭慌一一他可以從容地在旁邊給下棋人支招。但這個打破行規的頭一開,不知有多少人開始打主意、盤算、躍躍欲試了。

別人怎麼看,老魏懶得管,他要掙錢養家餬口,他要把手藝傳給大兒子。老話説:荒年餓不死手藝人。二十餘年的太平年了,他好不容易才熬出來。老魏的老大長得清秀,言語不多,適合做這個手藝。出去闖,不會耍嘴皮,怎麼和人交流?呆在店裏,雖説發不了財,過日子是絕對沒有問題的。老大也沒説樂意,也沒説不樂意,默默地跟着老魏做。這個手藝也沒有什麼不好,只是困人,不能到處看外面日新月異的世界。老魏的老倆口,也是為孩子着想,對利索靈活的小兒子沒有子承父業的要求,但必須會這個家傳的手藝一一留一手有什麼不好呢?中日圍棋擂台賽期間,我和他的小兒子下過圍棋,打過交道 。他是典型的野戰軍,攪得拿過農場冠軍的我,很是頭疼。他總不按常理出招,常常驚出我一身冷汗。説實話,這麼有思想的孩子,關在店子裏,真的委屈了。

自行車修理店也好,剃頭鋪也好,手藝是靈活的,日子是枯燥的,沒有什麼新鮮的事可供人們茶餘飯後閒談。老知青的館子就不樣了,一開張就引起了街頭巷尾的人,議論紛紛。説是新生事物,一點也不為過的'。從建場算起,二十多年了,這條街除了供銷社的餐館對外營業,各單位的食堂都是為本單位的職工服務的。小餐館也就賣點麪條、包子、饅頭,不開油鍋炸面窩、油條的。小炒也有,過住的顧客不習慣麪食的,可以湊合吃點家常飯菜;桌席幾手未見過。生意也不怎麼樣,因為這兒的人沒有在外面過早的習慣,也沒有在外面請客,或者聚餐的。按説再添一家館子,真沒必要,看不到前途的。但老知青的小酒店是非開不可,不開不行的,因為他們別無選擇!

人們大慨不會忘記大半年前的陰曆年前的一天早上,農場街頭的堤邊,忽然有許多人圍着六七個老知青,看他們做生意。快過年了,家家都要購年貨,生薑、大蒜、大小葱、桂皮等作料是少不了的,還有一些自留地裏沒有的蔬菜(城裏有冷庫),以及豆製品等東西。只見幾個老知青:有的吆喝,有的賣貨 ,有的記帳,有的收錢,忙得不亦樂乎。看着平時幾個閒散的人,一本正經的生意人的樣子,煞是好笑 。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從五十餘公里外的荊州城販過來賣的,用五十年代的話説,叫二道販子。這時卻叫計劃經濟外的拾遺補缺一一荊州城早就放開了。那時的運糧湖像一池平靜的湖水,保守的思想,循規蹈矩的方式,安分的過日子禁錮着人們,沒有人跟風的。這成全了在這塊異鄉的土地上漂浮了二十多年的幾個漢口、宜昌的老知青。個把月下來,他們賺了個缽滿盆盈一一痛痛快快地過了一個年。年過完了 ,生意清淡了,該做點別的了。他們別無所長,首先想到的是飯館,道理很簡單,國家開放了,做生意的人一多,南來北往的也多了。過路的人要吃飯,他們(含有的家人)也要吃飯,開館子合算。再説他們中間有人會吃會做,不用另請人。就這樣不經意的一個決定,成就了西堤街,演繹着至今還令人回味無窮的故事

做生意,有時合,有時分。老知青開的餐館遲早會分家,這是人們的預料之中的事,不同的是:他們是為了發展!地攤上賣農產品是老肖牽的頭,辦餐館也是他牽的頭,這次分家還是他牽頭。他説:“ 兄弟一場,合夥求生;好合好散,各奔前程!”在餐館尚可維持運轉時,這幾個老知青沒有安於現狀,而是達成各自向前發展的共識:“路,開闢出來了,弟兄們,往前闖吧!乾杯!”一陣碰杯聲後,老知青的餐館完成了培養經商人的歷史使命,他們各自選擇了自己的事業。有人留在了老餐館、附屬的小賣部;有人自己開餐館,後來人稱周老闆;有人開小賣部,我的棋友田生;有人開白鐵鋪,人稱“縣長” 的宜昌老知青;還有人在什麼地方高就,我不得而知了。也正是這一驚人裂變,西堤駛入了建街的快車道。

周老闆的館子挨着修車行,田生的小賣部在他的對面,在堤內,緊挨着供銷社餐的側門。“縣長” 的鋪子挨着老知青餐館的小賣部,往北延伸。這一輪擴張不久,照相的、修自行車的、賣雜貨的、賣冷飲副食的等,擠進了西堤。我單位的同事的老父親退休了,無事在堤邊閒轉,也趁機搭了一個小棚子,賣點冷門的小玩藝。他是黃埔軍校分校畢業的,我聽他唱過校歌:怒潮澎湃,戰旗飛舞,這裏是革命的黃埔……我第一次聽到,望着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利劍似的光,好刺人。西堤街的架子搭起來了,生意靠各人的本事了。

田生是做生意的料子,曾走南闖北,從廣州弄回的電子錶、西褲等在生產隊兜售過。他曾對我説,他有一次去廣州打貨,把錢捆在腰上。在酒店裏,被三四個廣東生意人把他堵在房間裏,想劫財。他不動聲色地與對方周旋,把一個人誘到窗口,他突然抓住對方的衣領,大聲説:“把大門打開,你們退回房間。不然,我和他一起跳下去!”對方一下子傻了,只好依他的辦。他趁機逃脱。他有膽,也有識。有一次賣自行車,他用紙盒子寫了一個廣告:雙雁牌的自行車是雜牌中的王牌!他會察言觀色,會做生意,他站櫃枱這天,營業額明顯高一些。後來,他扒掉了小平房,蓋了一間樓房,以開酒店為主,兼營副食。

周老闆的倆口子都是老知青,先前在隊裏幹活。他為人厚道,人緣好,生意一直不錯。他喜歡看書,重視教育。他心腸好,對孤身一人的老知青鐵山,留在店子裏打雜,喝點小酒,快活了幾年。

朋友,西堤街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説不完,你若有興趣,不仿自己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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