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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碎憶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1.97W

1、調煤

過年碎憶散文

一馬平川,好似平原,金燦燦的黃土,距機場五里,黃土高原少有的平整村落,我在這裏度過了我的童年。

村子很大,有兩三千號人,四四方方,東西南北兩條大街將村子均勻分開,村裏有大小十八座廟宇和一座百年教堂。

悠閒的冬日,靜候家中的農人,被一句“年來了”喚醒。

喚醒的村子,動起來。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擁過來,擁過來。

被公認的用於調煤最好的燒土,就在我家的屋後。

提筐的、挑擔的,推車的、牽驢的,拿釺的,扛鋤的都來到我家屋後的燒土場。

平整的土地,硬是被挖成一個坑,一面壁仞佇立如高牆,其餘三面緩坡通底,人山人海,男的揮汗如雨在釺在刨,女的在鏟在裝,裝進自家的車,自家的框,自家的籮頭。直射的陽光,照得這些黃土圪拉,黃個瑩瑩,亮個澄澄,裝滿的驢車籮筐,被人們喜滋滋地拉回家,擔回家,抬回家。

調煤開始了,要把煤堆成一個大的圓圈,中間放上燒土,挑來的水倒進洇上,煤和燒土的比例要得當,燒土多了,火不好好着,煤多了,貧窮的農家想省一點點煤的願望就難實現。

等,黃土圪拉被洇開,攪拌開始,攪勻了,一鍬一鍬端進廚房的煤池。

煤池滿了,就開始打煤糕,攪勻的煤,按一定的厚度,平攤在院中地上,用鏟分割成一個個長方形的小塊,涼幹了,跺在房檐下。

正月裏是不調煤的,能見的.只有裊裊炊煙。祖先的智慧真的令人讚歎!就地取材調製的煤,耐用節儉方便,晚上封火,一剷煤放爐裏,按結實,用火拄通一小眼眼,就能耐到天亮,做飯要用大火,就多扎幾個眼眼。

這是大人的過年,忙臘月就從調煤開始。

對我而言,過年的大幕已徐徐拉開,讓我期盼、嚮往和憧憬的年就要來了。

2、美食

粗布粗衣,邋遢不濟的我們,似乎等不急了,天天玩的是:你拍一,我拍一,過新年,穿花衣……。要不就是齊吼着:二十三(農曆小年),打發老爺上了天(灶王爺);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蒸糰子;二十六,割下肉;二十七,抹錫器(香爐);二十八,洗邋遢;二十九,倒下酒;三十日,大紅對聯貼掛起;

媽在院裏,盤了大火,支起大鍋,放上風箱,把那玉米粒温水裏泡泡,然後,撈進鐵篩裏瀝去水,這是蒸糰子的第一步,叫“粉玉茭”

“玲,過來,佔碾子去。”媽吧簸箕、笤帚和圍裙塞進我懷裏,我撅着小嘴,耷拉着眼,極不情願。

驢帶着麥杆編的眼罩,一圈一圈圍着碾盤轉,是二嬸家在碾糰子面,我不情願地在旁邊玩着黃土圪拉。

二嬸家碾完了,我趕快把笤帚、簸箕和圍裙放在碾盤上,跑回家:“媽,佔下了”。

媽把粉過的玉茭,一袋袋移至碾旁,碾一遍,篩一遍,篩一遍,碾一遍……,最後是碾粟米。

再把兩者攪在一起,叫和麪,然後是起面,煮紅豆,而後是捏糰子,蒸糰子,一籠接着一籠。

全家人都在忙活,媽是總指揮,滿院子都散發着新玉米糰子的甜香味,足足蒸了一大缸。

那缸有媽高,能吃到春暖花開。

糰子天天吃,會膩的。

我的心在丸子上,媽説我們家六個孩子,狼多肉少。只能三十日晚上,待我們都睡着,大(父親)才敢把火熥旺,支起帶耳的鐵鐺,先是煉豬油,然後開始炸丸子。

我總會半夜醒來,穿帶好,靠着鍋台、挨着大,眼死死盯着放丸子的盆。

大説:吃個吧

我直咽口水,高興地抓了一個。

盆越來越滿,油鍋哧啦啦地響。

大説:吃個吧

小手飛快地伸去。

大説:小饞貓,再吃個,睡去。

丸子快炸完了,心裏的兩條蟲子----瞌睡蟲和饞蟲在打架,我使勁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趕走瞌睡蟲。

“大,我語文考了100分”

“玲兒棒!”大説

“大,黑妞和二狗家,就是考100分獎勵一個丸子,我的眼睛已經搜索到一個較大的丸子。

大説“吃吧,一個”

丸子就要炸完,炸好的丸子,大會放到屋外煤棚上面,冷卻後,放到又破又舊的立櫃裏,立櫃的門已耷拉,是大裝上合頁剛修好,專用於存放過年的好吃的,然後鎖上。

鎖上的丸子,再吃就很難了。我的眼又掃描到一個較大的丸子。

“大,明天我就九歲了”

大不理我。

“大,醜蛋和毛毛家,是幾歲就吃幾個丸子”。

“那就再吃一個吧”大説

再吃一個,那真是天底下最動聽的聲音

……

燈芯搖曳,我的夢穿透夜的黑。

夜的夢是甜的更是香的。

3紅火

正月正,耍紅火。

村裏鑼鼓一響,我就扮起來。新衣新褲新鞋襪。還有那像秋天黃樹葉的塑料頭花。是的,平時捨不得系,藏咱箱底,那是秋天用新成熟的核桃包在外邊的那層綠皮,和撿來的白塑料,兩者放在一起,用石塊搗啊搗,最後塑料染成了淺黃色,我的手成了黑黃色。

我們吆五喝六,結伴而行。羊角辮衝向天,塑料頭花像蝴蝶顫在辮梢。

嗩吶聲聲,合着鑼聲、鼓聲、鑔子聲,喧囂着、鬧騰着攪得人站不穩、立不端。跑燈的、劃旱船的、舞獅子的都塗的紅紅的臉蛋,穿着戲服,拿着道具。扭秧歌的,都穿着新媳婦的紅緞子棉襖,腰上繫着綠色的綢子,兩手捏着綢尾巴使勁甩,一甩就上了天。

鬧騰,鬧騰。舞成一條彩色的長龍。

村子的街巷,三步搭個彩門,六步搭個鞦韆,九步壘一旺火。

年輕的小夥子和大姑娘、小媳婦領着小孩子則去排隊盪鞦韆,看誰膽子大、蕩得高,最高的就要腦杆齊平了,真好看,真危險,真刺激。玩花樣的,會打麻花秋、串門秋還有雙人蹬。

最有特色的是槓和扛粧。槓是隻有我村附近三四個村子僅有的年俗表演,它用各種形狀的鏡子裝飾而成,長方形狀頂部正中間插一根雞毛彈子,兩邊是紙糊成的穀穗、玉米、高粱等,底部是一正方形的木箱中,內置黃土,兩根纏了白布的橫木用於抬槓,左右兩側有兩人拉着拉繩保持平衡。抬槓的漢子可着勁地表演,和觀眾吼成一片:一二三呀、晃晃晃呀,四五六呀、比比比呀,七八九呀、我第一呀。

人羣沸騰。

接下來是正月二十的廟會。

戲台上的風情,是全村人的夢。

唱戲的前一天,台下已被佔滿,椅子、凳子、樹樁全被各家各户淺埋土裏固定,這叫“佔座”。

總是上黨幫子或落子,百看不厭的《狸貓換太子》、《秦香蓮告狀》。女演員在台上,碎步流蘇,一步三搖,舞的花枝亂顫,。台下人伸着脖子,死盯着看。

我們擠在後台,後台總有縫。

嗆人的油彩,濃郁的脂粉。他們總在化粧,細細勾,慢慢描,小生、老生、花旦,每張臉譜都不同,晃在我們眼前,好神奇!

他們不是在台上,就是在候場,我們前簇後擁,圍住他(她),朝他(她)扮鬼臉,多想摸他(她)的戲服。被一聲“哇嘿嘿、唷呀呀”趕跑。

我們一鬨而散。集中在我家,媽是裁縫,小布條碎布塊有的是,我家女孩多,花衣服也不缺。花衣服當羅裙,樹枝為枴杖,玉米鬚當鬍子,小布條接成腰帶,我們翹起蘭花指,捏細桑子,腳尖攆着腳後跟,或者故意放粗了聲音。

裝腔作勢,嘻嘻哈哈。

媽看戲回來,一聲:小兔崽子,害死了!嚇跑了我們。

滿滿一正月,我們的夢必定是在飛翔。

4

一晃四十年。

村子沒有了裊裊炊煙,取而代之的是煤氣和電磁爐,被稱為“燒土”的腳下的黃土,已退出了歷史的舞台。兒是魂牽夢繫的丸子成了一普通的食物,吃膩了的糰子反倒成了家鄉的土特產,並且有大型的糰子加工廠,可我還是願意吃農村那種手工的糰子。正月的紅火還依然,只是沒有了那麼多的羣眾去熱情地參與,槓和扛粧仍是最具特色的民俗表演,只是會晃槓和抗扛粧的漢子越來越少。戲還在唱,只是看戲的寥寥數人。

村子已不再是我兒時的村子,它已被工業園區包圍,雙向八車道的城際線依村而過,我勞苦功高的父母已離世二十多年,村子已沒有了我的親人,每每過年張家後人團聚時,總有絲絲傷感揮之不去,唯一可欣慰的是張家兩代八女皆金榜的美名在村子傳頌。

年還在過,只不過它是時代的年,在與時俱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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