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陵渡】
三月的風,很輕。
吹不開風陵渡的歷史,所以,我找不到回家的渡口。
所以,我常站在風陵渡。
比一比,山西的風、陝西的風、河南的風。
哪來的,更輕,更柔。
我聽出來了,一定是那一縷。
多麼熟悉,一定是母親把小時候喊我起牀的聲音,留在渡口。
怕我忘記,回家的路。
三月的花,很香。
卻比不上醉人的風陵渡,所以,我有寫出好詩的理由。
所以,我常喝風陵渡。
想一想,杏花村和風陵渡。
誰更香醇。
我想起來了,一定是九天流下來的水,釀的。
那麼豪邁,一定是李白飲過的,順銀河來的。
釀成風陵渡,越久越香。
三月的河流,很長。
懷抱着整個北方的春天,所以,風陵渡很美。
所以,我常站在風陵渡。
聽一聽,三省的鳥鳴。
我聽出來了,涿鹿之野,刀光劍影。
多麼逼真,就像小時和兄弟姐妹們一起舞刀弄劍,爭霸天下。
想一想,就覺得痛快。
三月的風陵渡,有風從故鄉吹來。
許多年了,都有雨伴着。
細雨絲絲,都是我的鄉愁。
【三月,我在大地的盡頭等你】
三月,我在大地的盡頭像一枚種子一樣等你。
你卻在一首宋詞裏,婉約成山野的長詩,攜縷縷春風,絲絲細雨,奏響生命的戀曲。
三月,我手持彎刀在大地的盡頭等你。
你像一株剛剛冒芽的艾,慢慢儲蓄清苦的幽香,等待五月的刀芒割開,逐漸茁壯成大地的'憂傷。
三月,我在一陣風背後等你。
大地深處,你是一株被季節遺忘的百合,為了觀看楊柳的腰肢,聆聽鳥鳴,品嚐陽光,你攢足勁兒,探出頭來。
你來了,你是一支思想的蘆葦。
白洋澱的篾匠,把你編成枕頭,做成葦笛,卻吹不響故鄉的月亮。
你來了,你是一朵故鄉的馬蓮。
在你開花的聲音裏,有我同年女伴們靈動的身影,蹁躚一個個鄉愁,縈繞心頭。
你來了,你是俺土俚土氣的姐姐。
回望三月的大地,穿着補了又補的舊衣裳,和鄉鄰阿東一起,匍匐在田野裏,鋤草。
三月,我在大地上盡頭等你,和花草樹木一樣,餐風飲露……
你來了,你把根莖伸向泥土,你把枝葉鋪展開來,你把花香用蝴蝶的翅膀放飛。
你來了,躺在大地上,躺在泥土做成的詞典裏,和故鄉聊天。
你來了,冰河已經解凍,我的日子逐漸温暖。
我看見你,被細雨下在了故鄉的土地裏,充盈着故鄉的詞彙,豐潤着故鄉的春天。
三月,我在大地的盡頭等你,你在故鄉里,被命名為春的序曲。
【夢裏不知身是客】
一朵花,從盛開到枯萎,是生命的過程。
白玫瑰或者紅玫瑰。
在一個村姑的眼中,都會有愛的顏色,隨風而動。
就像一個人的靈魂,從高尚聖潔,到光芒閃動。
存在,必然有理由,如同一棵樹活着,呼吸均勻。
幸福,從一句話開始,從一首歌開始……
經過生命的河流以後,總會有愛與恨,流淌。
旋律憂傷或愉悦,就像花蕾。
曾經,構築蝴蝶的夢境,就像一個人的愛與夢想。
青春的音符,隨時光遠去,淚,落滿地。
一扇門關了,就會有另一扇門,打開。
就像我慢慢過老去的身體,一天天充盈的人生履歷。
回眸,沿着時光的甬道,前行,生命的花朵總會靜靜地開着。
樣子,宛若詩中的我,燦然一笑。
就像此時,我寫詩,感受到的幸福和憂傷。
就會有孤寂的夢,芬芳的詞語。
時光的車輪,終於輾碎我的夢,走進鄉村。
羣山,張開想像的嘴巴,告訴我。
一個山鄉男兒,是活着的,身體有詩。
就像今夜,我身體裏一些詩句正在痛苦與快樂地交媾。
這是真實的,因為一個寫詩的人,即將成為詩人。
祭奠一個三十八年的身體,我清點過,沒有詩人有謊言。
苦與樂,在於自已體驗。
夢,一根打結的繩子。
拴住藏有青春和愛的身體以後,便會成為快樂或痛苦源頭。
拴住自己,沒有理由,就像夢裏的幸福,也是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