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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初戀現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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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妻子捧了臉問我:你的初戀是誰,可以給我交底了嗎?

我的初戀現代散文

我的心已變得平靜如水。往事如煙,一切都恍如隔世,還是不説的好罷。這個話題,一直以來,是我們的禁區。想當年我們戀愛時,她也問過一次。那一次,我的整個人都在顫抖。那是我無法平靜觸摸的傷痛。所以,妻子從不敢再輕易觸及。

我的心緒慢慢地遊移到二十多年前的場景,零零碎碎拼湊起不堪憶起的初戀。

那是在我大學一年級的時候,我愛上了一個同班的女孩。她的名字叫惠。所有的緣分都在班級舉辦的第一個中秋聯歡晚會上拉開了序幕,蒙朧的情愫如多情的玫瑰,悄然綻放在那首含着鄉愁的歌曲裏。

熟悉的鄉音,含淚唱出一首蕩氣迴腸的《媽媽的吻》,這時我才注意到在我的班級裏,居然尚有同樣來自千古龍飛地、一代帝王故里的一位端莊美麗的女同學。她有一張圓圓胖胖的臉,宛如一朵初妍的桃花,永含着迷人的笑顏;娓娓的言談,如清風掠過湖面,蕩起層層疊疊的漣漪,一句“I come from Xuzhou”的自我介紹,更如磁石般傳過我的耳鼓,使我在倍感親切的回味中頓生遐想。當時我就在心裏暗歎,這為我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是嬌滴滴的林妹妹,應是那雍容華貴的寶姐姐。

神奇的情感在一夜之間就能如火如荼地熊熊燃燒起來,來得是那般炙熱強烈,如火山的爆發。愛教會我大膽,一行行赤裸裸的情詩,如剛剛出爐的麪包,温情地獻給自己所愛的人。

和慧形影不離的是她的好友,她叫侃,一個文文靜靜的通市女孩。她憂鬱的氣質,苗條的身材,多愁善感的情懷,同樣讓我心動。她們倆在一起,活脱脱大觀園裏的兩個女一號。

儘管我的所謂的詩都被侃搶了去,愛不釋手,但我卻堅信慧是喜歡我的。不然,她那宛若碧痕的秋波,總是遊弋在侃手捧的詩稿上,那不經意抬頭的一瞥,不也春光般羞然乍瀉?還有,每次考試她都主動地坐在我的前面,目的是為了因我家貧而未能買得起計算器,而讓我就近合用她的。

我和她以及侃,經常一起沿着校外曲折蜿蜒的郊外的鄉間小道,一前一後地走着。那南方的小雨,淅淅瀝瀝,纏綿而富有詩意地下着。在黃昏的雨中,她們有説有笑地撐着一把花傘走在前面,如兩隻翩翩着的蝴蝶,而我只是默默地跟在後面,半天也插不進一句話,任雨水浸透了頭髮,涼爽的感覺卻能使我詩興盎然。有時她們也駐足陪我講話,而木吶而又內向的我總是問一句,答一句。侃回頭問我,你的文字如此酣暢淋漓,為什麼話總是這麼少呢?惠説,人家是內秀,那詩早已在肺腑中了。我聽了,很是高興,以為總算找到了知己。

散步歸來後,果然不負所望地把捕捉到的靈感很快就寫成了自以為是的小詩,含蓄地向她傳遞着愛意。她只是靜默地讀,從不發表自己的見解。倒是她身邊的侃,對我的詩作情有獨鍾,侃侃而談着她的看法,有時讚不絕口,有時情不自禁地大聲朗誦,好像是專為她而寫的那種興奮、那份痴迷。惠笑着對我説,你看,終於覓到知己了吧?侃則羞紅了臉,奮起還擊:你這人怎麼這樣,我是甘願當那陪襯紅花的綠葉,你要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從明兒起,你就獨自陪着我們的詩人延續着你們心情的漫步吧。侃的話,卻正中我下懷。

第二天,我們又一次人約黃昏後。依然低徊在學校北面的那條熟悉的田間小道上,依然是一前一後相隔近一米的距離,但卻少了侃,氣氛略顯得有些尷尬。我們默默無語地走了一段,惠終於回頭叫我:你就不能走得近些,我們也好説説話。我説,好的。她説,你的話怎麼這麼少,你在男同學面前,不是很能侃的嗎?我説,不知道呢,大概是緊張吧。惠笑了説,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是老虎。我説,老虎我倒不怕。惠“呵”了一聲,莫非你也想做那打虎的英雄不成。我也笑了,可惜生不逢時,做不了英雄了。

慢慢地,我們之間的話多了起來。她給我介紹起她的家事,原來她的祖籍竟是南方人。她的父親由於家庭出身不好的緣故,自幼父母雙亡孤身流浪來到蘇北,被一家好心的人家收養,後來成了一箇中學的教員。她的母親也是老師,是我們當地人。她説,父親本希望能有個兒子,長大了好去替他尋找失散多年的親人。父親對她説,可惜你是個女兒,如果是兒子,我一定讓你考學到那邊,然後在那裏安家落户。她有些傷感地説,爸爸落葉歸根的思想很重,但事情總不如他所願,我的後面又有了兩個妹妹。她説,爸爸一想起過去,就痛哭流涕,我真想替他了卻了心願。

也許是同病相憐的緣故,我對她的感情又近了一層。我安慰她説,你現在不是考到這邊來了嗎?説不定你真能替你爸爸完成心中的夙願呢。我又給她介紹説,我的家庭也出身不好,小時候經常被人罵為“地主羔子”,到現在還覺得抬不起頭來。她笑了,我和你不一樣呢,聽爸爸説,他們家好像是一個大資本家。我於是開玩笑説,如果我們還處在萬惡的舊社會,我就是那地主老財家的公子哥,你就是那豪宅內的千金小姐,你説,我們會演義出什麼樣的風花雪月?她説,做你的美夢去吧,還不早就被無產階級打你個落花流水、萬劫不復?

説着、笑着,夜幕降臨了。她説,不早了,我們回吧。嗯,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呢。臨別,她送我一首精緻的小詩,她説自己對詩是外行,不會寫,但看你寫的蠻好的,給你推薦一篇,忘了摘自哪本雜誌了。詩的內容至今還記得:

人生課本里最不易讀準的字

小心,小心

不要讀偏一絲音

讀輕了是唉

誤在不重情

讀重了是哀

錯在太輕信

真要讀不用嘴

用你的眼睛用你的心

就在我們共同散步的第二天,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週末。惠就如一下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從早到晚就沒再見到她的影子,心裏便有些惴惴地。到了禮拜一上課,她的座位上仍是空空如也。惠到底去了哪兒?是生了病,還是其它什麼變故?可謂百思不得其解、心裏恰如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老師講的什麼一點也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惠的身影。

我終於忍不住,前去問侃。她譏笑着説,連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她去了哪裏。怎麼,一天不見,如隔三秋,你可真夠痴情的呢。

我獨自走在曾經散步的田埂上,幽幽的草沒了我的腳踝,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原先總顯得太短的一段路,今天為什麼變得如此漫長,漫長到好像永無它的盡頭。

到了週二的晚上,她才風塵僕僕帶了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站在我的宿舍門口。見我傻傻地愣着,歉意地一笑説,我忘了告訴你了,我去找爸爸老家的親人了,這不,送我來的是我家大伯的兒子,今天晚上只好睡你這兒了。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謝天謝地,我心目中的寶姐姐又回到了身旁。

晚上她的堂哥很快就在我的單身牀上睡着了,等我上牀想入睡時,他早起了鼾聲,小小的牀板上哪裏還有我的容身之所?看看下鋪最要好的熠也已酣然入夢。

我悄然走出了宿舍的門,來到學校西南角空空蕩蕩的操場上。冷了,我就沿着跑道跑上幾圈,或者玩上一會單槓;累了,我就癱坐在潮濕的草坪上。但我一點不覺得寂寞,心裏反而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終於東方露出了晨曦,我暗自對自己説,再忍耐一會,説不定人家還沒睡醒呢。等到差不多快六點半的時候,我才若無其事回到宿舍內。同宿舍的人都紛紛去食堂打飯吃了,唯有懶散的熠還在忙着洗漱。惠也已從食堂買了許多早點,放在我室內的桌子上散發着裊裊餘香。你去哪了,我哥還等着趕車呢,我們快一起吃吧。惠顯然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我只好謊稱説自己起早鍛鍊去了。胡扯,我怎麼隱隱約約覺得大概十一點多的時候,你出去根本就沒回來。你這小子真不夠意思,你可以叫醒我,咱們倆一起睡啊。一旁的熠一嘴的牙膏泡沫,含混不清地在一旁絮叨。惠的哥滿臉的歉意,説昨天太累了,倒頭就睡着了,害得你都沒睡好覺,真是不好意思。惠説,你跟他客氣啥,他是我老鄉。

一句“老鄉”,霎時暖遍了我的全身。惠,她沒有把我當外人。

我終於鼓足了勇氣,在又一個蒙朧月色的夜晚,明晰了自己的內心。她一路無語,默默地從小路的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折回到最初相約的地方。她終於開口,你容我好好想想。

第二天,她讓侃給我捎來了一封信。

耘:

我真的不知道該給你怎麼説。一直以來,我是把你當好朋友看待的。

你是很有才華的.,也很重感情,又不摻一點兒世俗。你學習也認真,又有毅力,所以能在上學期取得好的成績。不象我,遇到挫折就傷心,碰到偶爾考得稍好一點就昏了頭。同學們對你評價也很好,説你高雅有情趣,是我們班的“業餘詩人”。

但是,我總覺得我們畢竟還是學生,一直以來對談戀愛有着根深蒂固的不好看法,至少我這樣認為,也就怕別人也這樣認為。其實我一直被這種思想困惑着而不能自拔。

我和我鄰居家的一個男孩自幼一起長大,上高一時他上高三,他是我的保護神。當時社會上很亂,高中部又規定必須上晚自習,只不過高一、高二是兩節,高三卻多一節自習。他為了陪我回家,天天都要早走,然後回到家再繼續學習。

那時侯,我一直都把他當成哥哥,我們家都是女孩,而他們家卻和我家相反,兄弟三個。從小我就很軟弱,媽媽講,這麼軟弱將來不免受氣,她就有意識放權讓我管兩個妹妹,可我總在她們幹了壞事時就包庇,在外受氣時,也只知道暗自垂淚。然而,一旦他知道了,就一定會替我出氣。

後來他考入了公安學院,經常給我郵寄考大學的各種複習資料,放假回來就幫我複習。我喜歡和他在一起談論生活和學習,我們也談論處世哲學,多少也從他那裏傳染了一點硬氣,但是不多。我喜歡他,就是因為他有傲骨、有自信力、甚至有些桀驁不馴的自負。他對我做的事從不順着説個“好”字,頂多説個“勉強過得去”;而在我失意時,他就會講“這有什麼,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安慰話。

他今年就要畢業考研究生了,我當然不會去分他的心,真不知他的心裏會是怎麼想。耘,讓我們還能像好朋友一樣相處,你不會恨我吧……

字跡在昏暗的路燈下愈發模糊,拿着信紙的手微微有些發抖,侃遠遠地望着我,充滿關切地説,你不會有事吧。我大笑,我會有什麼事呢。一切就這樣結束了,悄無聲息地結束了。

我的朋友明也在鍥而不捨地追求着惠,而且他的自作多情比我更甚,幾乎班裏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追求惠所付出的熱情。愛開玩笑的男同學為了能滿足他的妄想癖,就給他們各自起了一個不太雅聽的外號,一個喚做“大哥”,一個名曰“大嫂”,外號的由來緣自明過於老成的長相。我聽了甚覺無聊透頂,多次想找明理論。

不料,明居然主動約我去散步。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心裏已發出陣陣輕蔑的笑聲。我義正詞嚴地警告他,請你以後離惠遠一點,別有意誇大單相思之下的情節,那種有辱她人格的笑談,會徹徹底底傷害她,她不僅不會愛你,還會更加看不起你。

明痴愣了一會,終於做出推心置腹的樣子説,我早該看出來你們才應該是最理想的一對。你小子近水樓台,我可以直面自己的失敗了,並親口向你宣告我明智的退出。作為朋友,歉意的話你代為致意吧,我真心祝你和惠幸福!説罷,他如卸下千斤重擔般昂首而去了。我木然地聽着,只覺一陣陣酸楚。

如果故事到此為止,也算不失為動人和完美。

不久,又有了有關惠的桃色傳聞,説她愛上了臨班的一個男生,居然和他勾肩搭背,出雙入對。

這個男生叫宏,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卻長相有些粗野,平時愛練些拳腳。他是另一個班上的委陪生,不是正式考進來的,家裏據説很有錢,被班級的同學稱為萬元户,他爸爸好像開了什麼廠子。因與惠老家的關係,彼此也以老鄉互稱。別人風言他們非同一般的關係,我卻冷眼觀之、冷笑置之。

又是一個夏季的夜晚,慘淡的月光,把我瘦長瘦長地覆在往日的小路上。月光惜我、我惜月光,孤孤寂寂地走着,不堪重負的記憶不時縈繞在腦際。突然,在一個十字交叉的路口,在我抬頭轉彎的一瞬,才看到了迎面而來的,正是我不願相信的場面。當時,我多麼希望,所看到的只是一場憑空臆想的夢。

我如凝固的雕塑,昂首呆立、面無表情。宏雖與我不相熟,卻也知道我和惠是同鄉,於是臉上帶着訕訕的笑,向我點了點頭。此刻的惠竭力掙脱宏相挽的手臂,如驚弓之鳥猶豫了一下,從我的面前奪路而逃。

在惠的感染帶動下,我們班十二個女生,十一個紛紛明花有主,唯有形單影隻的侃還在低吟着我寫出的一些失意傷感的文字,也算是惺惺相惜之後的蔚籍吧。

光陰荏苒,四年的大學生活轉瞬即逝。臨別,惠和侃都在我的畢業紀念冊上贈言。

惠説:老鄉,你待人太真誠了,我真心永遠替你保佑,保佑你萬事順意。

侃含淚寫道:

你,既有南方山水的柔柔之情,更有北方天地的烈烈之剛,今朝分別,何時再次聆聽你的精闢之解,有好詩時,不要忘了遠方有一位你的忠實讀者!

小侃臨別贈卿於通市。

惠終於迴歸了她的南方老家。我常常思索,她那臨別時“老鄉,你待人太真誠了”的感慨應該是發自肺腑的吧,可是,為什麼她就不肯為我的真誠留下任何的機會,為什麼不曾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實在回味不出其中的褒和貶。唉,不去想了,一切都已隨着世事的紛飛而淡然遠去了。

倒是時時覺得有些愧對小侃,她那“有好詩時,不要忘了遠方有一位你的忠實讀者!”的期盼怕是要落空了。歲月無痕地阻隔了彼此的心情,我們終於失之交臂於那個花開又花落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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