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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調歌頭全文、註釋、賞析

欄目: 水調歌頭 / 發佈於: / 人氣:1.72W

水調歌頭全文、註釋、賞析1

[元]元好問

黃河九天上,人鬼瞰重關。長風怒卷高浪,飛灑日光寒。峻似呂梁千仞,壯似錢塘八月,直下洗塵寰。萬象入橫潰,依舊一峯閒。

仰危巢,雙鵠過,杳難攀。人間此險何用,萬古祕神奸。不用燃犀下照,未必佽飛強射,有力障狂瀾。喚取騎鯨客,撾鼓過銀山。

註釋:

【1】三門津:即三門峽,原在今河南省三門峽市東北黃河中,因峽中有三門山而得名。據《陝州志》記載:“三門,中神門,南鬼門,北人門,惟人門修廣可行舟。鬼門尤險,舟筏入者罕得脱。三門之廣,約三十丈。”

【2】人鬼:指三峽中的南鬼門,北人門。

【3】呂梁:《列子·黃帝》:“孔子觀於呂梁,懸水三十仞,流沫四十里,黿鼉(yuán tuó)魚鼈之所不能遊也。”其地不名一處。

【4】錢塘八月:指錢塘江八月十八日最盛大的潮水。

【5】塵寰(huán):塵世。

【6】潰:洪水旁決日潰。

【7】一峯:似指中神門,因前皆言“人鬼”重關。或言指砥柱山,即中流砥柱。

【8】危巢:懸崖高處的鳥巢。語出蘇軾《後赤壁賦》:“攀棲鶻之危巢”。

【9】鵠(hú):水鳥名,俗稱天鵝。

【10】杳(yǎo):此指高遠。

【11】祕神奸:《左傳·宣公三年》載夏禹將百物形象鑄於鼎上“使民知神、奸”。詞中神奸指種種善惡神奇之物。

【12】燃犀:《晉書·温嶠(jiào)傳》載嶠至牛渚磯,人言其下多怪物,“嶠遂燃犀角而照之,須臾,見水族覆火,奇形異狀,或乘馬車著赤衣者。”

【13】佽(cì)飛:漢武官名,掌弋射鳥獸。一雲即做非,周代楚國勇士,曾渡江,兩蛟夾舟,非拔劍斬蛟而得脱。蘇軾《八月十五日看潮》詩:“安得夫差水犀手,三千強弩射潮低。”

【14】障狂瀾:韓愈《進學解》:“障百川而東之,回狂瀾於既倒。”

【15】騎鯨客:指豪勇之士。

【16】撾(zhuā):敲擊。

【17】銀山:代指濤頭。張繼《九日巴丘楊公台上宴集》:“萬疊銀山寒浪起”。

作品賞析:

在這首詞同前一詞牌水調歌頭——游龍門都是寫遊覽河山,抒發情懷之作。與前詞相似,本詞氣勢更足,景觀更奇。三門津是黃河中十分險要的地段,河面分人門、鬼門、神門,水湍浪急,僅容一船通過。中有砥柱,即被稱為中流砥柱的砥柱山。三門峽所在山奇水急,呈現一幅波浪馬遠靜聽松風圖奔湧,氣勢磅砣的景象。

上片寫黃河的氣勢,寫中流砥柱悠閒。“黃河九天上”後兩句,寫黃河之長、黃河之險。“黃河九天上”似與李白“黃河之水天上來”意境相同。而“下鬼瞰重關”則寫明黃河之險,人鬼難過。“長風”後五句,以粗線條勾勒出黃河怒浪滔天,浪花四射的逼人氣勢。又以呂梁懸水千仞和錢塘八月怒潮形象具體地描繪出黃河水浪之高,高過山仞,水浪之急,可比錢塘怒潮。高險,壯觀,形神俱備。“萬象”後兩句,更塑造儘管黃河水大浪急,但仍舊在砥柱山面前變得渺小。“一柱閒”烘托砥柱山傲風浪,挺天地的偉姿,也暗示出作者不懼艱險,樂觀豁達的氣質。

下片更是以古典舊事,表達了詞人昂揚奮發積極向上的鬥志。“仰宛巢”三句,反用蘇軾《後赤壁賦》“攀棲鵑之危巢”句意,寫砥柱山之高峻艱險。“人間”後二句,又用《左傳》中“神奸”之典。傳説中夏禹將百物之形鑄於鼎上,“使民知神、奸”,由此辨神仙和姦佞的模樣。這樣的險處有何用呢?原來是考驗人的地方。“不用”後三句又用二典,一是東晉温嶠在朱渚磯下“燃犀”看水下美景。二是寫春秋楚國勇士似飛仗劍入江殺兩蛟的故事。以上幾個方面,把黃河三門峽的險、惡寫得活靈活現。結尾兩句“喚取”等,引用李白塑造的騎鯨客的形象,表現詞人那不可抑制的豪情壯志。

此詞用典較多,也不顯含混難懂,典典都扣中主題。從謀篇佈局來説,也上下呼應,環環相扣,氣勢作足。故葉燮《原詩》中稱曰:“舒寫胸臆,發揮景物,境皆獨得,意自天成。”

水調歌頭全文、註釋、賞析2

[宋]蘇軾

安石在東海,從事鬢驚秋。

中年親友難別,絲竹緩離愁。

一旦功成名遂,準擬東還海道,扶病入西州。

雅志困軒冕,遺恨寄滄洲。

歲雲暮,須早計,要褐裘。

故鄉歸去千里,佳處輒遲留。

我醉歌時君和,醉倒須君扶我,惟酒可忘憂。

一任劉玄德,相對卧高樓。

註釋:

【1】水調歌頭:詞牌名,又名“元會曲”“台城遊”“凱歌”“江南好”“花犯念奴”等。雙調,九十五字,平韻。

【2】東武:指密州。

【3】子由:蘇軾之弟文學家蘇轍字。

【4】彭門:指徐州。

【5】此曲:指蘇轍《水調歌頭·徐州中秋》詞。

【6】安石:謝安,字安石,陽夏(今河南太康)人。東晉名臣,以功封建昌縣公,死後贈太傅。

【7】東海:謝安早年隱居會稽(今浙江紹興),東面瀕臨大海,故稱東海。

【8】“從事”句:意為謝安出仕時鬢髮已開始變白。謝安少有重名,屢徵不起,直到四十多歲才出仕從政。

【9】“中年”兩句:《晉書·王羲之傳》:“謝安嘗謂羲之曰:‘中年以來,傷於哀樂,與親友別,輒作數日惡。’羲之曰:‘年在桑榆,自然至此。頃正賴絲竹陶寫,恆恐兒輩覺,損其歡樂之趣。”’絲竹,泛指管絃樂器。

【10】“一旦”三句:意思是説謝安功成名就之後,一定準備歸隱會稽,不料後來抱病回京了。西州,代指東晉都城建康(今江蘇南京市)。

【11】雅志:指退隱東山的高雅的志趣。軒冕(xuān miǎn):古代官員的車服。借指做官。

【12】滄洲:水濱,古代多用以指隱士的住處。

【13】歲雲暮:即歲暮。雲,語助詞。

【14】要褐裘(qiú):指換上粗布袍,意為辭官歸鄉,作普通百姓。

【15】遲留:逗留,停留。

【16】“惟酒”句:語本《晉書·顧榮傳》:“恆縱酒酣暢,謂友人張翰曰:‘惟酒可以忘憂,但無如作病何耳。”’

【17】“一任”二句:意思是説,任憑有雄心大志的入瞧不起我們,也不去管它了。劉玄德,劉備。

賞析:

上闋詠史,寫東晉謝安的經歷,意在“以不早退為戒”。發端明點“安石”,領起上半闋。詞人的寫作角度比較獨特,既不寫他經天緯地的才能,也不寫他建功立業的輝煌,而是寫他人生的`另一側面。劈頭就寫謝安中年出仕的尷尬:他本來隱居會稽,踏上仕途時鬢髮已開始染上秋霜,令人吃驚。再寫人情的難堪:人到中年,與親友相別時覺得難捨難分,於是借音樂來抒寫離愁。而後突出他一向抱有的功成身退的心願:“一旦功成名遂,準擬東還海道”。語氣多麼肯定,多麼堅決,確實是對史書中所謂“安雖受朝寄,然東山之志始末不渝,每形於言色”(《晉書》)數語準確的表述。而結果卻是“扶病人西州”,這就反跌出困於軒冕不遂雅志的“遺恨”。這種“遺恨”,便是作者引出的鑑戒——“不早退”。詞中的“困軒冕”只是一個文雅的或婉轉的説法,實際上(至少在某種程度上)與貪戀功名富貴是聯繫在一起的。

下闋述懷,設想早日“退而相從之樂”。換頭“歲雲暮”三字承上轉下,“歲暮”當指年華老大,“早計”是對“遺恨”而言,其內容便是“要褐裘”,亦即辭官歸隱,過平民生活。以下七句是由此產生的設想:在歸鄉的千里長途中,每逢山水名勝或有賢主、良朋接待之類好的去處,可以隨意逗留,盡情遊樂,不必如官場中人因王命在身而行道侷促,一層:我帶着醉意唱歌時你跟着唱和,我因醉酒倒下時你要攙扶我,——只有酒是可以使人忘懷得失的,二層:這樣,有雄心大志的人會瞧不起我們,那就悉聽尊便好了,我們只管走自己的路,三層:這種種設想,情辭懇切,言由中發,有如駿馬駐坡,不可遏止,充分表現出詞人對辭官歸隱而享弟兄“相從之樂”的夙願。“我醉歌時君和,醉倒須君扶我”,極寫想象中“退而相從之樂”的情態,簡直是對二人的“合影”。篇末“一任劉玄德,相對卧高樓”兩句,反用典故,並非真要趨同胸無大志的庸人,而只是強調素願的堅定不移,這體現了用典的靈活性。

同《南鄉子》(東武望餘杭)、《醉落魄》(分攜如昨)、《減字木蘭花》(賢哉令尹)等詞作一樣,這首詞着重表現了蘇軾前期思想的另一面,雖然“功成名遂”尚未實現,出仕思想仍佔上風,但在某種程度上徘徊於出處之間,卻是可以肯定的。早在嘉祐五年(1060)蘇氏弟兄寓居懷遠驛時,即有“夜雨對牀”,“為閒居之樂”(蘇轍《逍遙堂會宿二首》引、《再祭亡兄端明文》等)的口頭約定,這一回正是對前約的重申,當然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出於對其弟的安慰,詞中流露出深厚的兄弟之情。不過,他在詩詞中不斷表達的這種歸卧故山的雅志,最終還是沒有實現。蘇轍詞中的“但恐同王粲,相對永登樓”,倒成了他們此後生活的寫照。

水調歌頭全文、註釋、賞析3

[現代]毛澤東

才飲長沙水,

又食武昌魚。

萬里長江橫渡,

極目楚天舒。

不管風吹浪打,

勝似閒庭信步,

今日得寬餘。

子在川上曰:

逝者如斯夫!

風檣動,

龜蛇靜,

起宏圖。

一橋飛架南北,

天塹變通途。

更立西江石壁,

截斷巫山雲雨,

高峽出平湖。

神女應無恙,

當驚世界殊。

註釋:

【1】游泳:1956年6月,作者曾由武昌游泳橫渡長江,到達漢口。

【2】長沙水:1958年12月21日作者自注:“民謠:常德德山山有德,長沙沙水水無沙。所謂無沙水,地在長沙城東,有一個有名的‘白沙井’。”

【3】武昌魚:據《三國志·吳書·陸凱傳》記載,吳主孫皓要把都城從建業(故城在今南京市南)遷到武昌,老百姓不願意,有童謠説:“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這裏化用。武昌魚,指古武昌(今鄂城)樊口的鯿魚,稱團頭鯿或團頭魴。

【4】極目楚天舒:極目,放眼遠望。武昌一帶在春秋戰國時屬於楚國的範圍,所以作者把這一帶的天空叫“楚天”。舒,舒展,開闊。柳永詞《雨霖鈴》:“暮靄沉沉楚天闊。”作者在一九五七年二月十一日給黃炎培的信中説:“遊長江二小時飄三十多裏才達彼岸,可見水流之急。都是仰遊側遊,故用‘極目楚天舒’為宜。”

【5】寬餘(yú):字從食從餘,餘本意為“剩下的”,“食”和“餘”聯合起來表示“用餐後剩下的食物”。指神態舒緩,心情暢快。

【6】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論語·子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意思是孔子在河邊感歎道:“時光像流水一樣消逝,日夜不停。”時光如流水,一去不復返;往者不可追,來者猶可惜。

【7】風檣(qiáng):檣,桅杆。風檣,指帆船。

【8】龜蛇:見《菩薩蠻·黃鶴樓》“龜蛇鎖大江”注。在詞中實指龜山、蛇山。

【9】一橋飛架南北:指當時正在修建的武漢長江大橋。1958年版《毛主席詩詞十九首》和1963年版《毛主席詩詞》,作者曾將此句改為“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後經作者同意恢復原句。

【10】天塹(qiàn):塹,溝壕。古人把長江視為“天塹”。據《南史·孔範傳》記載,隋伐陳,孔範向陳後主説:“長江天塹,古來限隔,虜軍豈能飛渡?”

【11】巫山雲雨:在四川省巫山縣東南。“巫山雲雨”,傳楚宋玉《高唐賦·序》説,楚懷王在遊雲夢澤的高唐時曾夢與巫山神女遇,神女自稱“旦為朝雲,暮為行雨”,這裏只是借用這個故事中的字面和人物。

作品賞析:

才飲長江水,又食武昌魚:三國吳孫皓時欲從南京遷都到武昌,民謠曰,“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

子在川上曰:《論語·子罕篇》,“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指時間如河水飛逝。

一橋飛架:指武漢長江大橋,該橋為長江上第一座由中國人自己建造的橋樑,是五十年代重大工程之一,於五五年開工,五七年建成通車。當時正在施工中,故屬“宏圖”。

天塹:南北朝時陳朝的孔範,稱長江為天塹,見《南史·孔範傳》。

西江石壁:指計劃中的長江三峽大壩。

巫山雲雨:巫山有神女峯。宋玉《高唐賦》,稱楚襄王夢見神女,神女説她“旦為行雲,暮為行雨。”

一九五六年六月一日,毛澤東從武昌遊過長江到達漢口。六月三日,第二次遊過長江,從漢陽穿過長江大橋橋洞到武昌。四日,第三次遊過長江,也是從漢陽到武昌。

水調歌頭全文、註釋、賞析4

[宋]辛棄疾

原文:

長恨復長恨,裁作短歌行。何人為我楚舞,聽我楚狂聲。餘既滋蘭九畹,又樹蕙之百畝,秋菊更餐英。門外滄浪水,可以濯吾纓。

一杯酒,問何似,身後名。人間萬事,毫髮常重泰山輕。悲莫悲生離別,樂莫樂新相識,兒女古今情。富貴非吾事,歸與白鷗盟。

註釋:

①作於紹熙三年(1192)冬,稼軒在福建提點刑獄任上,因奉召赴京師臨安,友人為其餞行,稼軒即席為詞。壬子:即紹熙三年。陳端仁:名峴,閩縣人,此時正廢退家居。給事:官名,即給事中。全用前人詩句和故實聯綴熔鑄而成,分明《離騷》、《歸去來辭》主旨:忠而見謗,報國無路;不如歸去,清操自守。一起“長恨”,以其悲劇氣氛籠罩全篇,以下或興世少知音之歎,或起植芳餐英之思,或申清波滌纓之志,或發醉世用世之問,或笞是非顛倒之世,或抒知己離別之苦,或明歸盟白鷗之心,總以悲憤勃鬱之氣融貫始終。

②“長恨”兩句:且將無窮長恨,寫入眼前這首歌行。復:又。裁:剪裁、製作。短歌行:漢樂府曲調名。《樂府解題》:“《短歌行》,魏武帝‘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晉陸機‘置酒高堂,悲歌臨觴’,皆言當及時行樂也。”此處借指這首《水調歌頭》詞。

③“何人”兩句:無人為我舞,無人聽我歌,感歎世無知音。為我楚舞:《史記·留侯世家》載:戚夫人泣,高祖劉邦安慰她説:“為我楚舞,吾為若(你)楚歌。”楚狂:春秋時楚國的狂人,姓陸名通,因昭王政令無常,乃佯狂不仕,時人稱楚狂。又因他迎孔子的車而歌,又稱接輿。據《論語·微子》,他曾當面嘲笑孔子作《鳳兮歌》説:“……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

④“餘既”三句:化用屈原《離騷》詩句,亦用其潔身自好,勤修美德的本意。參見前《蝶戀花》(“九畹芳菲蘭佩好”)注②、《沁園春》(“三徑初成”)注⑦。滋、樹:栽培,種植。蘭、蕙:皆香草。英:花瓣。

⑤“門外”兩句:語出《孟子·離婁上》中所載的歌謠:“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意謂為人處世,必須清濁分明。辛詞用以表示不同流合污。滄浪水:漢水,此泛指。濯(zhuó濁):洗滌。纓:帽帶。

⑥“一杯酒”三句:西晉張翰(字季鷹)放縱不拘,有人問他:你只圖一時放縱之樂,難道不考慮死後的名聲不好?張翰答曰:“使我有身後名,不如即時一杯酒。”(《世説新語·任誕篇》)辛詞用疑問口氣提出,在一定程度上表現了醉世和用世的矛盾心理,但更主要的是引出下文對現實的批判。何似:含有兩物並相比較的意思。

⑦“人間”兩句:毫髮重而泰山輕,謂當今社會輕重倒置,是非混淆。

⑧“悲莫”三句:化用《楚辭·九歌·少司命》的詩句:“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識。”

⑨“富貴”兩句:不願涉足官場,但求歸隱山水。富貴非吾事:陶潛《歸去來辭》:“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白鷗盟:與鷗鳥結盟,見前《水調歌頭》(“帶湖吾甚愛”)詞。

作品賞析:

在我國古典詩詞中,送答之作可以説是多得不可勝數,然而真正能千古流傳的佳作,卻並不多。辛棄疾的這首《水調歌頭》,就是一首感時撫事的答別之作。宋光宗紹熙三年(1192)初,辛棄疾出任福建提點刑獄。這年底(1193年2月),他由三山(今福建福州)奉召赴臨安,當時正免官家居的陳峴(字端仁)為他設宴餞行,遂慨然而作此詞。

此詞上片分兩層,前兩韻是第一層,直接抒寫詩人的“長恨”和“有恨無人省”的感慨。作者直接以“長恨復長恨,裁作短歌行”句開篇,乍看似覺突兀;其實稍加思索,就會明白其深刻的感情背景。由於北方金朝的入侵,戰亂不息,被佔區人民處在金人統治之下,而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卻非但不圖恢復,還對主張抗金北伐的人士加以壓制和迫害,作者就曾多次受到打擊。這對於一個志在恢復的愛國者來説,怎麼能不為此而感到深切的痛恨呢?如此“長恨”,在“飲餞席上”豈能盡言?所以詞人只能用高度濃縮的語言,把它“裁作短歌行”。“短歌行”,原是古樂府《平調曲》名,多用作飲宴席上的歌辭。詞人信手拈來,融入句中,自然而巧妙地點明瞭題面。“長恨”而“短歌”,不僅造成形式上的對應美,更主要的是顯示出那種恨不得盡言而又不能不言的情致。“何人為我楚舞,聽我楚狂聲”一句,合用了兩個典故。據《史記·留侯世家》載,漢高祖劉邦“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由於留侯張良設謀維護太子,此事只好作罷,戚夫人因向劉邦哭泣,劉邦對她説:“為我楚舞,吾為若楚歌。”歌中表達了劉邦事不從心、無可奈何的心情。又《論語·微子篇》載,楚國隱士接輿曾唱歌當面諷刺孔子迷於從政,疲於奔走,《論語》因稱接輿為“楚狂”。辛棄疾在這裏運用這兩個典故,目的是為了抒發他雖有滿腔“長恨”而又無人理解的悲憤,一個“狂”字,更突出了他不願趨炎附勢、屈從權貴的耿介之情。從遣詞造句看,這一韻還妙在用“何人”呼起,以反詰語氣出之,大大增強了詞句的感人力量;而“為我楚舞”,“聽我楚狂聲”,反覆詠言,又造成一種一唱三歎,迴腸蕩氣的藝術效果。詞人在直抒胸臆以後,緊接着就以舒緩的語氣寫道:“餘既滋蘭九畹,又樹蕙之百畝,秋菊更餐英。”

一韻三句,均用屈原《離騷》詩句。前兩句徑用屈原原句,只是“蘭”字後少一“之”字,“畹”字後少一“兮”字。“餐英”句則從原句“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概括而來。蘭、蕙都是香草,“滋蘭”、“樹蕙”,是以培植香草比喻培養自己美好的品德和志節。而“飲露”、“餐英”,則是以飲食的芳潔比喻品節的純潔和高尚。作者在這裏引用屈原詩句,並用“滋蘭”、“樹蕙”之詞,顯然是為了表達自己的志節和情操。屈原在忠而被謗、賢而見逐的情況下,仍然堅定地持其“內美”和“修能”,執着地追求自己的理想,詞人在遭朝中奸臣讒言排擠,被削職鄉居的情況下,依然不變報國之志,表明自己決不肯隨波逐流與投降派同流合污,沆瀣一氣。“門外滄浪水,可以濯吾纓”一句,仍承前韻詞意,從另一個角度表明自己的志節和操守。這裏又用一典。《楚辭·漁父》中説,屈原被放逐,“遊於江潭”,“形容枯槁”,漁父問他為什麼到了這種地步,屈原説:“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勸他“與世推移”,不要“深思高舉”,自討其苦。屈原説:“寧赴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也不肯“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漁父聽後,一邊搖船而去,一邊唱道:“滄浪之水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意思是勸屈原要善於審時度勢,採取從時隨俗的處世態度。詞人化用此典,意在進一步表明自己的志節情操。

下片頭三句一杯酒,問何似,身後名?”遙應篇首,意在抒發自己理想無從實現的感慨,情緒又轉入激昂。據《世説新語·任誕》載,西晉張翰(字季鷹),為人“縱任不拘”,有人問他:“卿乃可縱適一時,獨不為身後名耶?”他説:“使我有身後名,不如即時一杯酒。”詞人用張翰的典故,乃是牢騷之氣。

他的抗金復國理想難以實現,志業難遂,還要那“身後”的虛名幹什麼!詞人為什麼會發此牢騷呢?辛棄疾接着寫:“人間萬事,毫髮常重泰輕。”這一韻是全詞的關鍵所在,道出“長恨復長恨”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為南宋統治集團輕重倒置,是非不分,置危亡於不顧,而一味地苟且偷安。這是詞人對南宋小朝廷腐敗政局的嚴厲批判和憤怒呼喊。最後兩韻是下片第二層,通過寫惜別再一次表明自己的心志,詞人的情緒這時又漸漸平靜下來。前三句寫惜別,用屈原《九歌·少司命》“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並點明恨別樂交乃古往今來人之常情,表明詞人和餞行者陳端仁的情誼深厚,彼此都不忍離別之情。“富貴非吾事,歸與白鷗盟”一句,又引用兩個典故。陶淵明《歸去來兮辭》雲:“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

陶淵明生於東晉末葉,社會動亂,政治黑暗,而他本人又“質性自然”(《歸去來兮辭序》),“不慕榮利”(《五柳先生傳》),因有是辭。這裏詞人引用陶詩,表明自己此次奉召赴臨安並不是追求個人榮利,並且也不想在那裏久留,以表明自己的心跡。“歸與白鷗盟”,是作者從正面表明自己的心跡。據《列子·黃帝篇》載,相傳海上有位喜好鷗鳥的人,每天早晨必在海上與鷗鳥相遊處,後遂以與鷗鳥為友比喻浮家泛宅、出沒雲水間的隱居生活。在這裏,詞人説歸來與鷗鳥為友,一方面表明自己寧可退歸林下,也不屑與投降派為伍,另一方面也有慰勉陳端仁之意。

與一般的離別之詞不同,辛棄疾的這首《水調歌頭》,雖是答別之詞,卻無常人的哀怨之氣。通觀此篇,它答別而不怨別,溢滿全詞的是他感時撫事的悲恨和憂憤,而一無悽楚或哀怨。詞中的聲情,時而激越,時而平靜,時而急促,時而沉穩,形成一種豪放中見沉鬱的藝術情致。此外,詞中還成功地運用比興手法,不僅豐富了詞的含藴,而且對抒發詞人的志節等,也都起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