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突然病了。開始是頭痛流涕、兩腿沒勁，還有噁心、欲嘔（但沒真正吐出來）。找社區醫生看了看，診斷為感冒。醫生説，現在正流行一種胃腸感冒，大多是這種臨牀表現。是病毒性的，可能和H7N9或H8N10什麼的有點關係。然後開了些感冒沖劑、嗎啉胍（病毒靈）、維生素C和B12什麼的。
吃藥以後，頭痛流涕好轉，但噁心、欲嘔、脹氣愈加嚴重，小便顏色黃裏透紅，像普洱茶水一樣。每天大汗不已，明明感到很冷卻汗流浹背。
老徐患有Ⅱ型糖尿病，還有乙肝大三陽，覺得可能身體出了大毛病，肝和腎同時發生病變或衰竭了。到社區門診去看，醫生也這麼認為，建議到醫院做個檢查。
還檢查什麼，肯定是到了糖尿病併發症階段，如果檢查成真反而加重思想負擔。老徐認為自己不怕死，是因經常讀《老子》《莊子》一類書。《齊物論》講：莊子夢見自己化為了蝴蝶，不知自己是莊子。醒來悟出人生真諦：我夢見自己變為蝴蝶，説不定我還是蝴蝶之夢呢。所以，人活着不是真活着，死了不是真死了。生命有許多存在空間，死了不過是另一個空間的我夢醒了。所謂“齊物”，就是一生死、齊彭殤。思想核心是清靜無為，不主張預知和干預自然過程，倡導順其發展、得過且過。
説不怕是假的，悟道之人不過是想開了，該發生的總會發生，害怕不僅沒用，還會加速進度。
老徐這年60歲，已退休，兒子婚後單過。老伴幾年前去世，鰥了一陣子又想找個老伴，正和一個55歲的離異老孃們拖拍，計劃不久後二婚。得了大病，自然要通報一下，女人一聽就説：“你都這樣了，還想什麼尋夥找伴的？好好養着吧，咱倆以後就算了。”
老徐不由想起了《紅樓夢》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雙星】中寫道：襲人被寶玉誤踢一腳，見自己吐了血，心也就冷了半截，不覺將素日想着後來爭榮誇耀之心盡皆灰了，不由感同身受。因為女人的絕情萬念俱灰，正好兒子帶着媳婦孫子回家探望，就把自己病説了一便，又囑咐今後好好過日子，不要以己為念。説着，拿出幾張存摺交給兒子：自己這些年存了二十多萬，看來是用不着了。零頭自己留着，預備病重了請個護工什麼的，二十萬轉到你的賬上吧。
兒子很孝順，第二天專門請了假，提前到醫院託了人、辦好了一切手續，不管老徐願意不願意，硬把他拉到車上去了醫院。醫生一股腦開了十幾個檢驗單，動用了便血尿化驗、透視、X光、B超、CT、核磁共振等手段。光這些項目就花了近2000元，整整忙活一天。
第三天，檢驗結果全部出來了，老徐除了感冒、腎結石、膽囊炎和缺鉀，什麼病也沒有。感冒屬於病毒性的，和社區門診説法相同。結石顆粒不大，不至於手術。膽囊炎是因前段日子接連有喜宴、老友聚會和吃打包菜攝入油水過大所致。缺鉀是因喝茶、排尿過多造成流失。醫生開了幾樣藥，其中有8元一瓶的消炎利膽和4元一盒（兩板）的氯化鉀，加上其它，總共20多元。
絕症到來疑必死，治來全不費功夫。老徐遵醫囑按時服藥，一星期後病狀全部消失。
這時，有些心疼錢了，但給了孩子總不能要回來吧？又想起那女人，打電話説自己沒事了。女人回話：“這也不行了，你生病期間，別人又介紹了一個，人挺好，正處着呢。”
這不雞飛蛋打嗎？老徐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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