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靜，夜涼如水。
一片珍珠落玉盤般的聲音由遠而近，一下子填滿了黑黑的夜空，驅趕着盤桓在我頭上不絕如縷的疼痛，煩躁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這聲音，如同潺潺的流水，啁啾的黃鶯，喧譁的樹林;象一個舞蹈的女郎，舞起了漫天的雲霞和歌聲;象一個激情的戰士，慷慨激昂，豪氣干雲……
在這回旋着星星和月亮的閃光中，在這淙淙叮叮的無拘無束的奔流中，我覺得被一種升騰而起的旋律包圍着、掩蓋着、提升着，漸漸地所有的疼痛離我而去，晃晃悠悠地進入了夢幻裏……
我清晰地知道，這是奧西波夫俄羅斯民族樂團演奏的《多姆拉琴與俄羅斯民族樂隊協奏曲第一樂章》。多姆拉琴，是俄羅斯樂隊中主要的聲部，形狀和演奏形式類似我國民樂中的月琴，但其豐富音色和非凡表現力卻超越月琴，它在樂隊中的地位相當於西方管弦樂團中的小提琴。這樣一首俄羅斯風味的協奏曲，我百聽不厭，即便在頭痛欲裂、心煩腦漲的時候。
其實，我喜愛俄羅斯音樂不是從多姆拉琴開始的。
記得上大學的時候，母親送給我一本手抄的歌本，發黃的封面上是一個大大的五線譜高音譜號，翻開第一頁，是母親端正的筆跡，“音樂，當使人類爆發出精神火花!――貝多芬”，這句話一直銘刻在我心裏，每當聽到令人陶醉的音樂，它就自然而然地浮上心頭。母親的真情和一路的歌聲，伴隨着我走過無數風風雨雨。
歌本里長長短短几十首歌曲，我一下子就喜歡上《小路》。這是一首描寫年輕的姑娘追隨心上人，一起上戰場抗擊敵人的抒情女中音獨唱歌曲，優美而不柔弱，情深而不繾綣，歌聲中透着堅強和勇敢，給人一種嚮往美好戰勝困難的勇氣。從此，不管是去上課的途中，還是傍晚水塘邊的散步;不管是水聲嘈雜的洗衣房，還是人影踵踵的操場，《小路》美妙的旋律一直陪伴着我。
歌聲，原是人生最好的伴侶。
這也許就是潛意識裏追求自由奔放，嚮往美好浪漫，崇尚正義不屈的結果。我聽過的俄羅斯歌曲雖然風格各異，憂傷的、美麗的、激昂的、悠揚的、飄逸的、凝重的，但不論哪種風格，總會引起不同程度的共鳴。深深淺淺的記憶中的旋律，一經勾動，馬上化為一首首熟悉的歌，象一隻柔軟的小手，輕撓着心底裏那排鼓滿風的琴鍵。
那天去書店，赫然發現有一張名為《伏爾加船伕曲》的CD，收錄的都是俄羅斯著名的.樂隊和歌唱家的作品，心裏一動就買回來了。回家一看，卻發現我已擁有五張相同內容、不同唱片公司的CD.有趣的是，四張都是俄文演唱，只有一張是中文。這才發現，我的心，其實早就和它拴在一起了。
去年，俄羅斯海軍歌舞團來演出。在那些熟悉的旋律中，我止不住自己的眼淚，伴隨着歌聲走進了血與火的蘇聯衞國戰爭。勇敢的戰士在硝煙中奮不顧身，前赴後繼，彈孔累累的紅旗依然飄揚在炮火中;美麗的卓婭在絞架下昂起不朽的頭顱，面對着法西斯的暴獰和母親的悲痛，將憂傷而堅強的歌聲唱遍俄羅斯;前方的戰士在喀秋莎美妙的問候聲中，用他們心愛的武器――喀秋莎(火箭炮)宣告敵人的末日……當身穿蘇聯海軍服的全體演員唱起“再見吧，可愛的城市，再見吧，親愛的媽媽，明天要到海上去航行……只見那藍頭巾在飄揚”時，全場觀眾都站起來，和着抒情的歌聲一起飄揚着心中的藍頭巾。
曾有朋友不解地問，這麼多流行音樂，古典的、現代的，為什麼就獨愛俄羅斯歌曲?為什麼?其實，喜歡有時是説不出理由的。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