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辦公室有位大姐，做事穩重，待人平和，深得大家愛戴。
她年齡偏大，很會照顧他人。
幾年前，我由鄉下轉入縣城時，就常得她的恩惠。當時的我，剛剛進入新的單位，一切未知。懷着忐忑，本本分分做事，深怕一不小心，得罪他人，萬事皆休。
我和大姐都是教師。在我眼裏，城裏學生不比鄉下，法律意識強，處理學生時，稍有不注意，就會惹得學生反感，導致家長不高興。我年輕氣盛，屬於愛衝動的人羣。學生違反紀律，不做作業，常恨鐵不成鋼，在班上，當着全班同學的面，破口大罵。學生不服氣，頂撞、逃學、找家長。每當此時，大姐適時出現，對學生一番耳提面命，學生服服帖帖，化一場糾紛於無形之中。
事後，大姐也會找到我，諄諄告誡，話語如一場春風，讓我明白了教育是潤物無聲，而非雷霆萬鈞，急不得，慢着走，也許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我遵照執行，試着改變方式，學生變了。原來他們也是一羣懂事的娃，只要號準脈，對症下藥，因材施教，他們一定能夠朝着正確的軌道前進。
除了教學方面，生活上大姐也時常關心於我。帶點菜給我，讓我下飯時有滋有味；塞把巧克力，讓我嚐嚐富貴的味道；吃飯時，也順便叫上我，改善一下我的營養。
對於她，我感激涕零，嘴中雖未叫句大姐，但心中已認定，她就是我親親的大姐。
幾年後，學校召開教代會，大姐被辦公室同事公推為代表。填寫提案報告時，大姐徵詢了一下大家的意見，並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她認為學校的職稱評定十分不公平，不該僅考慮教齡、職稱年限、業績等三項分數，還應加入校齡，也就是在該校任教的年限。像她，有二十多年；像我，僅有幾年。
她振振有詞：“我們為學校貢獻了二十多年，無論是功勞還是苦勞，都是你們大得多，所以校齡一定得計算。”我沒有反駁，悶着頭不説話。如果按照她的算法，像我等評職稱時機會全無，像她等穩操勝券。
那一刻，我後悔呆在辦公室裏，聽到了她的話。原來，她也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在利益面前，只考慮自己，不考慮公平。
當然，“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無可厚非，但她在我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再也不復高大。
二
妻子年輕，身體一直很好，算是“槓槓”的類型。
與她結婚八年，除了一次結石痛外，外加偶爾的小感冒，病痛一直與她無緣。
冬天，妻子為了美麗，要風度不要温度，短裙、絲襪、風衣，看起來分外妖嬈，引得眾男超高的回頭率。
妻子愛熱鬧，常三五成羣，唱歌喝酒。我粗略估計了一下，每個月，這樣的日子得有十來天，也就是説，平均三天，她就有一次聚會。我實在佩服她的人氣。
妻子與朋友們一旦出去，三更半夜回來是常有的事。我有時失眠，躺在牀上數綿羊，數到凌晨一兩點鐘，才響起她清脆的皮鞋聲，震動着寂寞的夜空。
回到房間，妻子一身的酒氣，把整個房間都薰得臭臭的。我睜開蒙矓的雙眼：“親愛的，喝了幾瓶。”妻子嫣然一笑：“五瓶而已。”
五瓶，擱到我身上，肯定酩酊大醉。作為丈夫，我不忘勸告：“早睡早起身體好，多鍛鍊少喝酒。”妻子一臉嗤之以鼻：“沒事，姐年輕，身體好。”
第二天醒來，妻子照常上班。
有次，我感冒了，頭痛發燒，鼻涕流得長長的，比得上一根筷子。妻子開了口：“看，你那小身板，天天鍛鍊，還不是這樣？”每天早晨，我堅持晨跑，一天半小時。
我笑笑，沒説話。
幾日前，妻子貪嘴，買了豆腐渣、茄子幹、酸醃菜。這是她的最愛。她一邊吃，一邊嘖嘖“真好吃。”沒過半天，這些東西全都入了她的肚子。
第二日下午，妻子胃痛，隱隱約約。她去了藥店，買了三九胃泰，喝了，疼痛稍顯緩解。
晚上，妻子下班已是十點，她肚子感覺飢餓，煮了點餃子，吃了大半碗。
半夜，我迷迷糊糊中，妻子嘔吐，説胃劇痛。一夜，她反反覆覆，痛了又止，止了又痛。
天放亮，我送她去醫院，做了胃鏡，急性胃炎，飲食、睡眠不規律引起。醫生開了藥，叮囑按時吃藥，喝點稀飯。回家後，吃藥下肚，卻全都嘔吐出來。躺在牀上，疼痛依然不休，無法忍受。無可奈何，只能復到醫院掛點滴，這才稍好。
病好後，妻子在QQ上發表説説：“一次胃痛，要了姐半條命，以後真得保重自己。”
三
學生程傑，成績好，班長，每年得三好。
程傑學習認真，腳踏實地，課前預習，課中學習，課後複習，深得老師喜歡。
我教語文。上課時，總能看到程傑高高舉起的手。他坐姿端正，兩手平放於桌子上，兩眼直視前方，寫字看書時，眼睛距離書本一尺遠。點名讓他回答問題，他站起來，總是條理清楚，思維清晰，一針見血。
程傑的作文相當棒，常常被我作為範文，在班上朗讀。他文章的語言生動，觀點獨到，結構合理。我讀後，班上掌聲雷動，程傑臉色泛紅，略顯羞澀。
每次考試，程傑都是班上的絕對王者。無論是單科，還是總分，都是無可撼動的第一。
所有老師提到程傑，都一無例外地豎起大拇指，説這樣的孩子真難得。
程傑父親關心兒子學習，常打電話與我，或親自到校登訪，詢問程傑最近的表現。我笑着表示：“你真幸福，有這麼優秀的孩子，無可挑剔。”每每這時，程傑父親的喜悦溢於言表，對我們千恩萬謝後告辭。
教育廳出台新規，老師必須家訪。每學年，家訪率要達到百分之百。
某個星期六，我與數學老師一塊，下到程傑家。
程傑家位於城郊，父母種着幾畝地，種賣菜為生。
進村，問路，鄰居帶着我們找到程傑家的地。程傑父母正是地裏勞作。炙熱的太陽，他們汗如雨下。
程傑父母看到我們，立刻停下勞作，迎我們回家。
程傑家較為貧窮，現代化的電器中，僅有一台21英寸的電視，與我平時的意想大相徑庭。一直以來，我都認為程傑家境殷實，因為他都是一身名牌。
我好奇地問：“程傑呢？”
“不知道，去哪玩了。”
“他沒幫你下地幹活。”
“他從不下地。”説這話時，程傑父親眼裏閃過一絲失落。
中午，程傑父母留我們吃飯。
吃飯時，程傑回來了，他見到我們，先是一驚，繼而平淡如水。
我朝程傑一笑，意為打招呼。程傑面無表情，連聲“老師好”都沒有。
程傑輕車熟路地盛飯夾菜。夾菜時，他眉頭一皺，嘟囔了一句：“怎麼又沒有我要吃的‘絕味’鴨脖，不是叫你們去買了嗎？”
“下次，下次。”程傑母親唯唯諾諾。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菜，有乾魚，有臘肉，有雞蛋，已經非常豐盛。程傑父母，為了款待我們，已是“足雞豚”。
再回學校後，我再看程傑，似乎已不覺優秀。
當年的三好學生，我沒有給程傑。
四
現實中常有不少騙局，或丟戒指，或找到珍寶，或退款，或中獎……以這些為噱頭，引人們上當。傾家蕩產後，被騙者哭天抹淚，悔不當初。專家經常給出衷告：“不要相信天上掉餡餅。不想佔別人的便宜，你就永遠不會上當。”只是，這樣的話，説了千萬遍，還是有不少人前赴後繼，趕着跑上騙子的船。
我們的眼睛是肉長的，無法辨別是非，但每一個都應該長出一雙智慧的雙眼，去撥開重重迷霧，看到世事的另一面。我們要看到別人表面的風光，也要看到別人背後的辛酸；我們能看到表象，也要注意“知人知面知心”；我們迷戀人民幣，也應取之有道。
江面平如鏡，水底萬丈深。做人應當未雨綢繆，富時知窮，交友交心，才能有備無患，一生平安。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