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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閲讀魚在沙漠中飛翔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9.49K

灰濛濛的天空下,黏稠的雨霧中。步出雜誌社的大門,叢林般的樓宇、蝗蟲般的車流、匆匆的行人、騷動的市聲統統在她的世界隱去,她的眼前不斷地重疊一幅奇怪的油畫,一條小魚孤零零地在沙漠中飛翔,猶如那棉絮狀的雪片,竟無一點停下來的跡象。

散文閲讀魚在沙漠中飛翔

“我真是沙漠裏的一條魚呀!”她的歎息聲在空氣中慢慢地飄蕩,就像一條小魚在水中吐出的氣泡,餘波順着漣漪一圈一圈地瀰漫。她曾那麼固執地認為,小縣城才是沙漠,她拼了命也安妥不了自己的生命,她需要氧氣,需要天地,於是就義無反顧,直奔這片夢中的蔚藍而來。然而到了京城,她很快發覺,自己不過就是沙塵暴中的一粒細沙,飄到了這裏的一個角落。

她首先敲開的是一家健康保健類雜誌社的大門。經過四輪激烈角逐,她成功地抓住了機會。她十分珍惜這個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其中。白天聯繫、採訪,晚上撰稿、編稿,為使經過她手的每一篇文章都立意新穎、血肉豐滿,她日思夜想、殫精竭慮。一次採訪某著名人士,九十高齡仍身板挺直精神矍鑠,凡事能自己做的,絕不用別人代勞,其室內陳設之簡陋甚於普通人家,然質樸之中難掩其精神世界的博大,其養生境界已經達到無為而無不為的自由天地。她的內心受到強烈的震撼和啟發,崇敬之情難以言表,她決心要將這篇稿子寫好。剛要回社裏,又接到電話,讓她去採訪另一位人士。這個任務原定是明天才去的,可是,人家臨時有事,提前到今天,她一看錶,已經下午四點半了,她沒有説什麼,迎着緩緩下沉的夕陽坐上公交車,從東城趕往西城。回到住處已是晚上九點多了。她抓過一包方便麪,泡了點兒開水胡亂吃下,就坐到電腦前。她不敢讓自己休息一下,因為一旦躺下,就會想不起來,她不能讓今天採訪留在記憶中的感覺從懶惰中溜走。兩篇稿子出來後,晨練的人們已是滿街都是了。

辛苦,她不怕,到外邊闖世界,就是因為年輕,有的是精力。她也沒有奢望收穫什麼鼓勵,只要得到“肯定”就心滿意足了,因為這裏邊含有“希望”兩個字。可是,這兩個字卻很難得到。她報批的編輯方案和文章,十之八九要被化神奇為腐朽,或是沒有起碼的信譽和承諾,讓合作者產生被忽悠之感;或是將心儀的優質稿槍斃換上關係稿;或是賴着不發給作者稿費;或是……如此種種,讓她感到很難做。嘔心瀝血育出的葱蘢一次又一次地零落成泥,她有一種説不出的刺痛和壓抑感,開始是忍着性子耐心地向老總解釋、説明,可又屢屢被否決。她意識到,這個雜誌不會有前途,她在這裏不會有未來。終於有一天,再也忍無可忍,毅然地將這家雜誌甩在身後。結果,她離開不到三個月,該雜誌即關門。

接着她踏進了另一家出版社,老總對她的招聘表現非常滿意,也給了比較高的薪酬。開始雖説忙一些,沒有週末和休假,但卻比較受重視。僅僅一個月,她即被任命為總編室主任。她為能為老總分憂感到喜悦,但很快就發覺吃不消。這裏的員工素質參差不齊,責任心也令人難以恭維,錯誤百出的書稿全送到她這兒,而且有嚴格的時間限制,因為和印刷廠有協議,在規定的時間內完不成任務,出版社要承擔相應的經濟責任,賠償經濟損失。她常常顧不上吃飯,好容易踏着夕陽一身疲憊地進家門,手機爆響,通知又要她加班。最嚴重的一次是兩天兩夜沒有閤眼,她如同嫁給了電腦,腦袋都是木的,彷彿裏邊從來就沒有什麼意識,只知道不停地敲字、敲字。

朋友的電話漸漸稀落,父母、孩子的位置擠得不知哪裏去了,世界也彷彿不再存在。直到一天,她偶然發現,外面的陽光這麼燦爛,樹木這麼綠,草這麼清香,花兒這麼鮮豔,她才頓悟般地選擇了逃離。

然後又是受僱於一家娛樂類雜誌。氣派的.團隊,驕人的業績,老總也是開明的,她滿以為這次是命運惠顧,讓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新大陸,可是,這裏照樣不屬於她。雖然老總欣賞,同事和諧,然而氣量過於狹窄的業務主管是老總的同鄉,幾年來,他總是將好寫的題材先挑走,然後才輪上別人。同事們對此都已經習慣了,沒人和他計較,即使如此,在每次的評稿中,他總共也只得過一個三等獎。而她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妮子,不知這裏的水深,才幾個月時間,採寫的稿件就評上了兩個一等獎。她的存在,等於是對他的傷害。於是,不再謀事,專思謀人,謠言、挑撥、搬弄、打壓,幾招組合拳,讓她心力交瘁。倚在她的小牀上,不禁淚水涔涔,母親温暖的懷抱、父親的醫藥費、待付的房款和孩子期盼的眼神,諸多意象便懸在頂棚看着她。

這是她搬的第七個家,大雜院住着八户人家,與其説是人家,不如説是八個蝸牛一般的斗室。南腔北調,三教九流,兇得讓她膽戰心驚,汗不敢出;髒得讓她噁心想吐,茶飯不思。白天是最快樂的時光,雖然又忙又累,但在熟悉的同事中間,在安全的辦公室中間,在明亮的玻璃窗透過來的陽光撫慰下,浸在有色彩、有温度、有情調的文字海洋,她這條小魚才有舒展生命的快樂和自由。回到這個所謂的家,就如同被甩到了月球上,荒涼、寂寞、恐懼和孤獨始終包圍着她。有窗子,但統統被她糊上了報紙;有電燈,但她從不敢拉開,其他房間的燈光溜進來,甚至是明亮多情的月光瀉進來,她也嫌太亮。最好能有個洞穴,讓她深深地潛下去,再加上一襲鋼鐵般的甲胄,那樣才安全,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