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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憶當年農忙時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3.28W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我們正從小學唸到初中。每年雙搶季節,都要放兩個星期的農忙假。

猶憶當年農忙時散文

雙搶就是搶收和搶種。搶收,就是和時間賽跑,在夏收季節把小麥割進屋裏,不然,讓雨水浸泡在田裏發了芽,半年辛勤的汗水就白流了;搶種,就是在夏種時間把秧苗插進田裏,若是被季節落下栽不上秧,或者栽晚了,欠收是難免的,大人們的眉頭就會皺很久很久。

小滿過後一個星期,田裏毛茸茸的金黃色的麥穗沉甸甸地低着頭,農忙假就開始了。我們跟着大人們,揹着背篼拿着鐮刀趕到田裏,挽起衣袖,彎着腰,開始割起麥來。鐮刀過處,響起一片刷、刷、刷、刷的聲音。腰彎久了,有些痠疼,就站起來伸伸,然後再繼續割,或者換個姿勢,腳步緩緩向前移動。

割完一丘田或者一處地方,用篾條把麥子打成捆。力氣大的棒勞力用扦擔挑,力氣小的用背篼背。天黑了,我們才揹着最後一捆麥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家趕。

在昏黃的煤油燈下,刨完最後一碗飯,大人們吧嗒吧嗒地抽完一袋葉子煙,再咕咚咕咚地灌下一碗釅茶後,就開始搭麥了。

我們雙手緊緊箍着一把麥子使勁向搭鬥砸去,咚、咚、咚的搭麥聲響成一片,山村寧靜的夜晚頓時熱鬧起來。揚起的灰塵鑽進我們的衣服裏,和汗水黏在一起,渾身像有無數的毛毛蟲在爬行。一會兒,雙肩膀子開始痠疼,眼皮開始打架,呵欠聲、抱怨聲也接踵而至。不知熬到什麼時候,我們才拖着一身疲憊入睡了。

第二天,天邊剛剛閃白,母親便拉長了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催促我們起牀割麥子。

割麥子與犁田常常交替進行,完全看老天爺的臉色行事。我們力氣小,扛不動鏵口,只能跟着大人們鏟田埂、錘田埂、上田埂。犁田是技術活兒,鏵口過處,大塊大塊的泥巴從鏵口上翻滾下來。犁一次,就要用耙(bà)子耙一次。耙子所到之處,泥團紛紛碎裂,高處的泥巴勻到低處。田耙平了,犁第二次,再耙,反反覆覆,又硬又散的泥土才慢慢變成糯餈餈的稀泥。

大人犁田,我們用薅鋤把田埂裏邊剷下薄薄的一層,再用鋤頭一鋤挨一鋤地錘打,田埂上的泥土變得緊湊而光滑,還要用耙(pá)梳抓起柔軟的稀泥把田埂糊一層。鏟、錘、上,一道工序都不能少。這樣,田才裝得住水,才能經受惡狠狠的太陽的烤曬。我們渾身濺滿泥漿,很快成為泥人了。

田犁完了要浸泡幾天,多則七八天,少則一兩天。栽秧前還要犁一次,泥巴已泡得鬆鬆軟軟的,犁起來要比前兩次輕鬆許多。這就是農村常常説的“三道鏵口吃大米”。若是沒有水源,僅靠下大雨發山水來犁田,要犁四次甚至更多。

栽秧,幾乎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也不需要多大的力氣。大人們説,爪爪兒(注:方言,指手)多就快。所以,從我們跨進學堂門的第一年起,就成為插秧的主力隊員了。不過,扯秧子,洗秧子,拴秧子卻是技術活兒。扯秧子,要慧眼識“毛稗”,把它剔除,不然,它會喧賓奪主地吸收秧苗的營養;用力要勻要穩,不然,會把秧苗扯斷;洗秧子,要快要乾淨,不能把秧苗弄傷;拴秧子更要講究了,左手握着大把洗淨的秧苗,右手拿着一根糯穀草,在左手秧苗上快速繞了一圈半,用力一拉,秧子就拴得緊緊的。拴秧動作僅僅只有一秒鐘,乾脆、利落、瀟灑。秧子雖然拴得結結實實,打得卻是活結,栽秧時,只需牽着草頭輕輕一拉,結就打開了。

吃過飯,或挑着、或揹着秧子行走三四里山路就下田了。如果田大,就要拉着繩子栽,這樣既美觀,還能把握行距與窩距,適合秧苗發育生長。如果密不透風,秧苗就長得纖細,既經不起風吹雨打,也負不起穀穗的重量,等不到成熟就倒下了;如果栽得稀疏,浪費了農田,就會減產。栽秧雖然老老小小都會,卻也不是沒有講究,每個手指分工明確,左手鬆鬆地握着秧苗,大拇指和中指負責分派,當右手把秧苗插進田裏,左手已經分好了下一窩要栽的秧苗。栽秧,主要由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完成,它們夾着秧苗輕輕插進泥裏即可。栽深了,秧苗長得慢;插淺了,你的手一離開,它就飄浮起來。

我們彎着腰桿,兩肘靠着兩膝,一邊栽一邊後退。一會兒,痠疼就慢慢爬上腰桿。趁解秧子的間歇,伸伸腰,眺望遠方,緩解一下痠疼,也能享受短暫的愜意。

栽秧絕對是一個比賽的過程。既比速度又比勻稱。慢了,會被左、右兩邊的對手超越,與你拉開距離,那就會被取笑,有些尷尬了;若栽不勻稱,要麼擁擠不堪,要麼留白過多。擁擠時,大人們會開玩笑説:“你看,秧子的耳朵都擠掉了!”這時,我們就馬上就會返工。

當然,不管是割麥、犁田還是栽秧,我們都企盼涼風習習的'陰天,既不遭受太陽暴曬而汗流浹背,也不遭受雨淋而成落湯雞。當然,這只是我們的一廂情願罷了。就算是驕陽似火,肩膀、背上曬得火辣辣的疼,但我們絲毫不敢怠慢,一定要起早摸黑搶在雨天到來之前完成“搶收”任務。當然,就算天公不作美,下連綿細雨,犁田、栽秧也照樣進行。因為,在農村,太陽一背雨一背就是常態。

農忙假,讓我們學會了勞動的本領,感受了農村生活的艱辛,明白了勞動的價值和樂趣,也懂得了粒粒皆辛苦的含義。

如今,農忙假早已取消,成為歷史。老家許許多多的青壯年紛紛湧進城市打工掙錢,大片大片的土地荒蕪,只有那些斗大的字不識一筐的爺爺奶奶們在家耕種和堅守,他們心疼慣養留守在家的孫子,除了上天奪星星不能滿足外,其他的全都力盡所能滿足。這些留守兒童大多學會了大把花錢吃吃喝喝,抱着手機不分晝夜打遊戲,他們早已四體不勤、不務農事、五穀不分,甚至不知道每天吃進嘴裏的大米是從哪裏來的。

站立雜草叢生的農田,凝望遠逝的農忙假,心中升起莫名的悽楚與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