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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秋冬經典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8.81K

【暖春】

春夏秋冬經典散文

春天是從晚上七點多開始的。

之前的一整天,我們尚遊蕩在冬天的尾巴上。

裹了圍巾,跟許多的人在商場裏擠來擠去,擠得圍巾都掉了,還擠出了一身熱汗。菜蔬,雞魚,糖果,春聯,炮仗。單子上的東西差不多都納入囊中,大包小包頂着寒風回家。

發牢騷,説,平日間莫非不吃不喝不穿不戴,幹嗎一個年弄得人如此緊張?

街上碰見的熟人,都是成雙成對的。連平日裏關係微妙的夫妻,到這幾日都齊心協力地應付着年了。你説,這年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看人來人往,疲憊和滿足在寒風中肆意。

心底熱熱的,為着這傳統節日於人的枷鎖也罷責任也罷,總之是奔着團圓而來的,向着温暖而去的。

下午,突然落了雪。

不長的功夫,地下一層白。出行更不易了,想街上的人,總歸是少了。生了冒了雪出去走走的衝動,只為呼吸幾口新鮮的空氣。

院子裏,剛從精神醫院回來的大王姑娘,在跟另外兩個着紅衣綠裳的小姑娘玩耍,她的粉衣服上沾了許多的雪,近了,才看見是玩捉迷藏遊戲,三個人,不説話,只悄悄地笑,雪飄忽忽地近了她們的身,又飄忽忽地落了地。

世界突然安靜下來,人聲,風聲,節日裏的鬧騰,都緩慢而堅決地退去,滿滿的世界裏,只有雪地裏的三張笑臉,純淨的,真實的,燦爛的,熨貼的。土紅,粉綠,鈦白,誰隨意一落筆,脱手就是一幅着色朦朧的水粉畫。

花壇裏的側柏,上一場雪還未消化怠盡,又接了新的活計,也不忙亂,也不埋怨,隨了她們的笑臉綻出一些宿命裏的安然。

春天立馬就要來了。

我這樣想着從她們身邊不捨地走開,還在頻頻回頭,又懼腳下踉蹌,逐收回那顆留戀之心。雪的手指,輕輕地撫摸過我的眼睛,我的嘴脣,我看見一些微笑的光芒,在漸漸低沉下來的下午的光線裏,寫着一色朦朧的笑意。我也在微笑,在雪地裏,緩慢地行走,靜思,若,身邊任何一棵失了綠葉的樹木那般,沉默而又充滿希望的微笑。

雪,在我走着走着,就停了。

這場雪,連來帶走,也就兩個小時時間,來的突然,去的絕決,未容有半步商量。

自然是由不了人心的,該來的就要來,該走的也要走。

婆婆的爐火旺盛而明亮,紅紅的火苗在冬天的大瓦房裏温暖着。

冬天也就要在這豔紅的火苗裏結束它的行程了吧,我這樣想的時候,從外面走進一個老人,他是來跟婆婆拉家常的,都是七十歲的人,共同的話題繁茂而紛雜,兩個人的話題先從這立春開始,説,打春打到七點多,有些寒了。

他黝黑粗糙的手指,細緻地卷着一支煙,寫過字的白紙上,金黃的煙葉。爐火依舊旺盛,窗外的雪,安靜地呆在青灰的瓦上,煙囱裏青煙裊。有一隻鳥,嗖地飛花了我的眼。它們在等待春天吧,等待那個有些寒冷的春天在夜晚來臨時分給它們的承諾或者傷害。

冬天就剩下一個小時了。在最接近春天的時分,我坐在沙發上喝一杯冒着熱氣的白水。

回想這個冬天裏的一點一滴,有甜蜜有温情,有憂鬱也有傷感,但卻是我這麼多年來度過的最覺幸福的一個冬天。我的幸福,顯然跟新聞無關,所以我在給捐助熱線發短信的時候,想,這幾元錢,是我幸福的一部分,捐出去,或許那些受寒受凍的人們也能感到些些的暖。

而春天,還有長長的一季,即便它是冷的,是寒的,哪怕會有冰凍,有傷害,有欺凌,總歸是走着走着就走進了淑氣晴光,春暖花開裏去了。

【苦夏】

第一次嚐到夏之苦味,一種難以言説的心境使我對面前的生活產生厭煩情緒。事件成為事件的前奏,它們累加在一起,產生的份量讓人窒息。這不是我一個人參與並能很快了結的事件,它收攬更多的相干不相干的人在其中,一些貌似有又貌似無的、微妙的、卻不重要的存在,讓所有參與的人都心生不寧。

你承擔,便會有所責任。

人在一定年齡段無法逃避的一些經歷,在很短的時間內便把自己推給了回憶。

再沒有那樣的日子可供你虛度了,也沒有那樣的心境讓你幸福無邊。

事件的無止盡讓日子過得無比漫長,而重複卻使人在變老的過程中徒加悲傷。

我受人指責,並無辯駁。

夢裏我成為一個堅強無比的人,鏗鏹的演説在昏暗的夢境中成為一道亮色。我毫不動搖地將一些場景劃給我的願望,在那裏,有人成為主角,並把我的生活規劃得完美無缺。他不是上帝,但實可信賴。我甚至會飲酒,隔着寬大的圓形的帶花邊的桌子,擎杯而醉。更多的來自旁人的活躍讓人難以承受,漫漶的睏意使人疲憊,我會在夢中深睡,並準確地説出從我身邊走來走去的人們的名字。

這些年的夢裏,很少出現爬不完的山路和高處冒險的壯舉,更多的嘈雜的、神色各異的人被收進來,更多的人充滿詭詐和嘲笑,而善意的眼神從不出現,在夢裏,這樣的不堪的應對和逃避並不比爬高更輕鬆。我差不多每天頭痛,特別是醒來之後,所有的人和場所從我的腦袋裏潮水般退去,沒有晴朗、清明、輕鬆,混濁的、紛雜的、繁多的事件,通過特殊的渠道,從夢中湧到我的面前,我成為無法逃避的人。

日子便過得有了些苦味,難堪,難受,努力化成烏有,被人指責,埋怨,甚至仇恨,種種,我不快樂。

無法確定的結局隱隱約約地擺放在遠處,而抵達它的過程又充滿煎熬。

年輕時,能説,熬不動了,死吧。現在連説這個字都成為奢侈的想象,你不得不活着,好好地活着。

雨後,暑熱消褪,傍晚,荷瓣正在緩慢地閉合,夢想者的旅行就要開始了,但未知,它可苦?濕潤的空氣抵擋住了一些東西的侵入。

一切依舊懸而未決。

夏天漫長。我好久沒有寫字了,就像,好久沒有幸福感一樣。這真是令人遺憾的事。

【清秋】

半日晴後半日雨,秋天被分成兩張面孔,一張燦然明麗,一張含愁帶怨。

亥時,雨住,夾了毛衫下樓。

庭外微寒,空氣清冽如酒。人是最佳可適動物,無論氣温高低,心境如何,都能裝扮出一個好樣子。這才真真日日是好日,天天都在於死生成敗的出邊出沿。人間的冷,襯出稍微的暖,大紅福字底下的一堆深雪。

倒有一輪清月,爽爽亮亮。卻沒有點星。如此,這天幕便是一片瓦黑。

路長無人,兩邊路燈灑下昏暈的光。點點交錯,兩下里織成長條的網,又把道路中間深鏤出一道深渠,似溝壑淵谷。

兩邊空地上的草叢,便蛩聲驟起,亂如刀戟相向,豪氣崢嶸。

日前讀文河的字,説到蛩聲:蛩的心裏只有一滴秋天的水,可以安然蓄在那兒。蛩想在天地間弄個聲響,於是便有了聲響。其聲繁碎,像銀瓶裏搖動幾粒水晶。一閃,一閃,一閃,一個個聲音的顆粒,帶着不太規則的稜角。

可不如此嗎。耳邊有一枚聲息最強的蛩,它的叫聲能蓋過遍野裏的'聲息,驚乍乍地,尖尖地,晃盪,便低頭找尋,燈下一閃一閃的雨露,給我錯覺是它的眼睛,湊上前,聲卻住了。我懷疑它就藏在雨露後面,或者就端端地坐在雨露前面,與我氣息交融。我只退後,它便又歡歡地喊,長一聲,短兩聲。

便笑了。

亦無人經過,乾脆蹲下,淹沒在身前身後遍野的蛩聲中。

久了,便可品出端倪。似乎無章法的蛩聲,漸有矩可循。每每,此聲起,復落,定有彼聲響應。彼聲落下,此聲再起。如此循環往返,一來一往,亦不分勝負,竟是一對歌者之間的對招,曲曲見喜,句句生情,同條生也共相知。四野縱橫的蛩,單單剩得兩枚。塵世如此之大,得知音者,不過爾爾。亦有終生無相和的蛩,獨獨將喉喊破,卻依舊孤家寡人,終了寂然枯去。

東南西北,山河大地,萬物均近。

有白貓遠遠踱步而來,走走停停,風姿如畫。它也想尋得一二良伴,便總停下來四下巡睃,等待,偶爾嗅嗅草根深處。如此緩悠悠地在我面前擺來擺去。蛩聲不歇,世間生靈於它無干,只應着僅此一聲的和。細聽蛩聲元自樂,人愁卻道是他愁。是人把自己旅途清苦中的一腔愁怨強加於它了。抑或不是,是人羨慕它們能有如此息息相應的趣樂,而對漸孤獨清寒的人生起了厭惡,又不能拋了此身,只好作詞造句,排遣遺憾。文字真是好工具。

月移至西,萬物皆沉。不用心時,蛩聲鏦鏦錚錚,金鐵皆鳴。用了心,蛩聲便隨和可意,單一親密。似要訴到耳朵裏去的一隙私語,關乎生活的,生命的,都在。

這人間,是個好去處。要不,這萬千的蛩,定不會選在雨後的清秋靜夜,長相嘶鳴,傾訴,絮叨。

只是,這個夜過後,它們的聲息一日少似一日了。而人間之暖,也一日少似一日了。

想起一句,聽罷秋聲各天涯。心下岑寂。

【冷冬】

我對冬天,素有一種歡喜的態度,或若僅因自己初降人世之時,錯以為人間便是冬天的緣故?也或許,不過這個季節給過我一些無法消解的壁壘而漸生出的不得不愛?但在歡喜中,我又找不出絲毫的不情願來。這種紛雜的矛盾在舊時光中頗讓我糾結。人,一方面要憎恨,咬牙切齒,另一方面卻試圖在恨中尋求出一些不恨甚至是喜歡的因素來,好象恨,是終生攜帶的一道幾何題,你得用一些概念和步驟來求證它,只有最後那個答案出來了,你才明白,這種恨的過程,原來是有些享受的意味的。如果這一生,沒有恨意,愛,又從何談起?或者,無恨的人生裏,誰又能體會到愛的彌足珍貴?就像,沒有慘烈的嚴寒,哪能有愜意的温暖?我所以喜歡冬天,大抵是它的真實吸引了我。如此一來,題目中這個“冷”字,就有了温暖的成分。恰似屋外連天雪,天大寒地大凍,屋內卻是紅泥小火爐,友朋盤坐一地,暢談快意事的情形。這個“冷”字,暗藏和藴涵着多少內裏無限事呢。

立冬那天下雨了。小雨,但不歇。一直一直從夜到晨,從晨到夜的連陰雨,氣温低了幾度。諺語説,立冬有雨天天雨。雨把季節帶到了冬天,想來它是有私心的。空氣中有種凜冽的清新,不似劍出鞘的寒意,只是微微地涼光閃爍,明知有劍,對方卻欲顯欲藏,欲迎還拒,劍拔弩張之前,想把酒言歡的忐忑狀態。泡桐是近年來新栽的樹種,先時只有楊樹,直杆杆地矗在天地間。泡桐樹不同,枝斜葉闊,樹杆白綠,被雨浸泡後,有妖嬈之態。葉子都是有稜有角的,落了一街,貼在烏青水澤的馬路上,微紅微亮的好看。壇裏草也未凋,綠得蒼白色,病態的美。冷,是一種顏色,灰,是最適合它的吧,灰藍,灰綠,灰紫,因為這層灰,世界多了一種沉澱的色澤,倒像一個人中年以後的樣子,不惑不懼,又清晰如是。

有一年,冬天是雪帶來的,瘋狂了些。把個天地結成了一陀冰,車輛都無法動彈了,一尺厚的雪吸住了那些金屬機器,整個世界都被沆在雪裏。店鋪早早掛了暖簾,藍的,被雪襯出來,亮,比雪還明亮。人走在雪裏,幾步便冒汗了,騰騰的熱氣氤氲周身,暖在冷中間,紅塵婆娑,世道澆漓,有了雪,便有了繞指柔情的牽念,有了戀家的資本和理由。再早些年月,我在冬天受了些傷,心的,身的,都有,跌倒在雪地裏,仗着自己年輕臉皮厚,大聲嚎淘,亦不管不顧別人的詫異和譏諷。想想可笑的很。如今成日裏忙碌,逢人帶笑,連仇怨都不想記了。哭,淚水,這些想着貼己的表情和液體,都成為夢裏的發泄物。前日做夢,夢到説了一些一直想説的話。醒來,頗覺欣慰,畢竟是説出來了。來日在微博裏寫下這樣的話:心念裏的事件,遁到夢中,如從冷凍的雪季走到温暖之地,有草綠,有花開,重逢,滿足,有得的欣悦。喜極而泣。所有過去了的,那些以為艱難和敷衍過的日子,都成為難忘的,留戀的,祈望重來的。人總是喜歡回頭的,並不是當下或者明天有多不好,所值得擔心,只是因為人習慣把過去當成自己的物件,隨身攜帶。到了這年齡,要説未來,便虛妄了,只説現在吧,此刻,當下,冬天描繪出我現在的樣子。鏡子已成為贅物,擦拭它成了一種無關臉面和身姿的習慣。温暖是心生出來的,到底,跟歲月裏漸厚的塵埃有莫大的關聯。

想想,冷日子的厚土下,也是暖的。小時喜歡在儲冬糧的地窖裏藏匿,仰望着天,也就圓圓的一小片,像圓圓的小鏡。暖暖的地窖裏,有土豆和蘿蔔、濃郁的泥土的味道,偶爾地窖裏放了一筐水果,那味道更讓人陶醉。所有食物帶給人的滿足感通過鼻息傳遞到腦海裏,如許年後,成為記憶中最美的味道。這也是冬天的事吧,冬天最適合藏匿,讓自己發酵,或者暢想一場永無止境的愛。如今沒了小時的安樂窩,家便成為想願中的地方,讀讀書,聽聽碟,説説話,也是個好冬天。我預想的一些桎梏和失去,好象並未帶給我更多的不適和後顧之憂,倒是偶爾想起,感覺如冬日般讓人猛醒,也有感謝。

這日子啊,還是下一盤棋的好,靜靜地落子,長長久久地對峙,寂靜的日光移來移去,冬,深到古意的畫裏。倘若我熱愛冬天的心境,能讓思緒更多地停駐在其他季節的變幻中,便是我要在冬天裏所要的收成吧。如此,冷冬和它所包納的一些事件,還有那些正在和已在來路上的蹣跚,都讓人覺得可愛,甚而是無可替代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