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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西口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5.78K

那年我十八歲,從學校回到家中,理想連同書本被我一起焚燒成灰燼飄散在風中,心中的痛苦失落難以言表,看着村裏一個個待嫁的女孩,心就更加悲涼。我要去遠方!我要追尋我的理想!那時候一個大膽的想法就在我心頭縈繞——獨自走西口。(我們那兒人把去新疆就叫走西口,村裏走西口的人很多,也包括我的哥哥。)夢想在年輕的心中像天空朵朵白雲自由地競相綻放;像傾瀉的河流恣意流淌;像在無邊海洋裏縱橫遨遊……可是那時候我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是何等的艱辛與危險,幸虧那年那月我們遇到了很多好人。

走西口散文

“妹妹我走西口,誰也別想把我留;妹妹我走西口,千難萬險我不回頭……”所有的人都以為我只是唱着玩,沒有人會相信更不會接受一個女孩子走西口。其實那時候我是心意已決,而且是蓄謀已久。我編了一個美麗的謊言,從姑姑那兒借了300塊錢,為自己買了兩身便宜但看起來還算時尚的衣服,一個揹包。回家後就悄悄收拾好行李,第二天,天還沒有大亮,我給母親留了一個紙條——“媽,我和同學到渭南打工去了,她表姐已經給我們找好了工作,您放心吧!”於是,揹着簡單的行囊,悄悄走出了家門。走在出村的小路上,我的心忐忑不安,像做賊一樣,那時候我甚至沒有心情去想母親知道我離家出走是什麼樣的反應,母親和家人會怎樣着急和擔心。我只怕有人在後面追我,把我拉回去,直到上了去西安的大巴車,我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雖然我從沒有出過遠門,但心裏一點也不害怕,我經常看書、看電視,覺得外面的世界並不陌生。甚至覺得自己不會像電視上那些剛出門的鄉下妹子那樣傻里傻氣,我覺得有時候電視和小説真是太誇張了,農村丫頭有那麼傻嗎。而且我也不會見人就説:俺娘説怎麼怎麼,我能講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不帶一點家鄉的味道。那時候我真是年少輕狂,“初生的牛犢不怕虎”根本不懂得世態炎涼,人心險惡。

到了西安火車站,我才知道自己太幼稚了,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那時候是四月份,正是走西口的熱潮期,火車票很難買,我問了那裏排隊的一位大嫂,她説自己在火車站已經等了三天,還是沒有買到票。大嫂的話讓我很失望,在西安我舉目無親,根本沒有門路託人買票,難道就這樣回去嗎?我該怎麼辦?正在我矛盾糾結的時候,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拍了拍我的肩問道:“妹子,你要去烏魯木齊的火車票嗎?”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感覺他不像好人,心想他一定就是書上説的那種用假票騙人的票販子,我沒有搭理他,拿起包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那人一直跟着我,雖然當時心裏有點害怕,但我想大白天的,火車站人這麼多,他也不敢對我怎樣,他就是個騙子,我不搭理他就是了,這樣想着,我就朝人多的地方走。過了一會兒他又和我搭話:“妹子你是學生嗎?很機靈啊,是不是怕上當,我有辦法讓你自己在站台買到票,你只要給我20塊錢就可以了,你買上票再給我錢可以嗎?”他的話我是半信半疑,當時也沒有別的辦法,就對他説:20塊錢我願意給你,可是我要親手從站台拿票,你給的票我不放心。他看了看錶説:“妹子你跟我來,再過一會就買不上票了。”他拉着我的手向賣票的方向走去,排隊買票的人像幾條長龍,前不見頭,後不見尾,我被他拉着擠進了排隊的人羣裏,他仍然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往前擠,他一邊擠一邊大聲説:“給我讓一下!”我真是奇怪,竟然沒有一個人抗議,就這樣他把我拉到了售票窗口前,我自己買了火車票,我記得很清楚,那時的火車票是130塊錢。我給他了20塊錢,還向他説了謝謝。

那次坐火車的經歷我一輩子也忘不了,車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過道也擠得滿滿的,本來我是有座位的,可是一個抱着小孩的大嫂就站在我身邊,我就把自己的座位讓給了她,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那趟火車要坐50多個小時。剛開始我一直站着,過了幾個小時,就堅持不了了,也顧不了那麼多,就把自己的包拿下來,放在地上,坐在那上面。在火車上最困難的要算是上廁所,要擠到廁所那兒真不容易,到了那兒還要排很長時間的隊。上車的時候我只帶了兩包餅乾,兩天三夜,我幾乎沒有吃東西,那幾天正好是我倒黴的日子,我腹痛難忍,再加上車廂內污濁的空氣,我什麼也吃不下去。總之,在火車上那50多個小時的痛苦經歷讓我一輩子刻骨銘心。

到達烏魯木齊是早上8點,下了火車,一股寒氣逼人,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穿得很單薄,包裏也沒有厚衣服,當時我是又冷又怕,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哥哥,那時候哥哥沒有電話,我也沒有提前給他發電報。人地兩生,我不敢在火車站停留,拿着哥哥的地址找警察叔叔問路,在警察叔叔的幫助下我坐上了去哥哥那兒的電車,現在只記得那地方叫八家户。

下了電車我又開始迷茫,不知道該到哪兒去找哥哥。我無目的在陌生的大街上亂轉,那時感覺自己是頭重腳輕、搖搖晃晃,好像還在火車上。我要是再那樣走下去,一定會昏倒的。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一個【陝西汽補】的小牌子,“陝西”那兩個字在那個陌生的地方對我來説就是救星,我走進了那個小店,店主是一對三十多歲的中年夫婦,講的是陝西話,我簡單説了我的情況,他們讓我在那兒先休息,那位大哥説他先出去給我打聽一下,我把哥哥的地址給了他,就倒在了他家的牀上。

當我醒來的時候,哥哥已經站在我身邊,看到哥哥,我心裏就踏實了,感覺自己也沒什麼事了,我們謝過那對夫婦,哥哥把我帶到了他的住處,是一個很小的房子,只有一張小牀,沒有灶具,我看到的只是哥哥的髒衣服,當時我的心情很是失落,哥哥當時的問話我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他看到我很驚訝,或者説是難以置信。簡單梳洗了一下,換了一身衣服,穿上哥哥的外套,他帶我出去吃飯,出門就碰到了哥哥的幾個朋友,他們小聲問哥哥:“那是你女朋友嗎?很漂亮。”哥哥對他們説;“別胡説,那是我親妹妹。”他們友好的跟我打了聲招呼,以後對我也是客客氣氣,從來也不和我開玩笑。哥哥帶我吃了一碗拌麪,那香味我一直記憶猶新。

吃完飯,哥哥把我帶到三虎哥家,三虎哥是我們藍田人,和哥哥認識好幾年了,三嫂(三虎哥的媳婦)人也很熱情,是那種很豪爽的女人,他們的兒子亮亮當時五歲。那晚我就住在他們家,給亮亮作伴。他們兩口子都要上班,孩子一人在家他們也不放心,我剛去也沒找到工作,就一直住在他們家裏。我不會做飯,就是幫他們收拾房間,給亮亮講故事,教亮亮寫字、背詩。每天都是三嫂下班後做飯,我哥有時候也過來和我們一起吃飯,感覺我們就像一家人。三嫂四處打聽,給我找工作,她總是對我説:“雪兒,你真是小姐身,丫鬟命,嫂子不想讓你受委屈,一定要給你找一份輕鬆、體面的工作。”三虎哥一家人的熱情讓我真正懂得了什麼是老鄉,什麼是朋友。

喬老闆是渭南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叫他喬老闆。我認識他時他三十出頭,是那種很帥氣、很深沉的男人,聽説他當時學習很好,考上了大學,可是因為家庭貧困,兄弟姐妹多,他又是家裏的長子,就主動放棄了學業,獨自出來闖蕩江湖,他來新疆已經十多年了,也算是在我們那些老鄉當中混得很好的。他的妻子是一個很胖的中年女人,看起來比他大很多,不知道的人都以為他妻子是他家的保姆。他和妻子很少説話,也從不吵架。三嫂經常帶我和亮亮去喬老闆家玩,有時候還在他們家吃飯,喬老闆的妻子很憨厚,對人很好。當時喬老闆正在籌備承包一個磚廠,希望我哥和三虎哥他們跟他一起去,他説在磚廠掙錢多,我和三嫂都可以去,這些年他手下都是甘肅和四川人,這次他想召集一些自己人在身邊。我哥和三虎哥、三嫂他們幾經商量之後,還召集了一些我們的老鄉和喬老闆一家去了七道灣的一個磚廠。

磚廠很大,民工很多,喬老闆手下有一百多個民工,分四川、甘肅、和陝西三個組合。我們陝西組有三十多人,其中喬老闆的親戚較多,他的弟弟、侄子、還有他小姨子一家,剩餘的也都是和喬老闆稱兄道弟的哥們,在安頓工作上,讓喬老闆很為難。尤其是安排女人的工作,磚廠就那幾個比較輕鬆的‘崗位’,根本安排不過來。

喬老闆本想讓我給他記工、做賬,這讓他小姨子很是生氣,還搬弄是非,我哥也不同意,喬老闆後來就讓我去看機器,就是看運輸泥土的機器,如果發現有故障,叫一下維修師傅就可以了。喬老闆的.小姨子一家安排在了廚房,三嫂和我們同來的幾個嫂子安排在窯上,比起那些四川和甘肅的女人乾的那些工作,我們是很幸運的,都是沾了喬老闆的光。哥哥和三虎哥他們和那些民工一樣用架子車拉磚拍坯(就是剛成型的泥磚)。

我的工作很輕鬆,上班的時候經常在機房看書。和我住在一起的王姨是磚廠的退休工人,她被喬老闆請來做切斷師傅,王姨人很好,老家是河南人,現在的家就在離八家户不遠的地方,和我哥哥原來租住的房子很近。王姨對我很好,磚廠休息的時候經常帶我去她家,給我做好吃的。向陽哥是王姨的兒子,他很陽光、很帥氣,王姨經常在他面前説起我,也經常拿着向陽哥發表的文章讓我看,向陽哥對我很禮貌也很熱情,我們熟悉之後,每個禮拜天他都要來磚廠看王姨,也和我聊天,給我送書。王姨經常跟我開玩笑,説要我做她兒媳婦,那時候我覺得向陽哥他太優秀了,我根本配不上他,在我心裏只當他是我的大哥哥。

磚廠的維修師傅——黃師傅,老家是我們陝西人,為人很耿直,他總是喜歡説一些字謎讓我猜,現在我還能記得他説的那些簡單的字謎“二木不成林,八畝不成分,言邊主下月,二人土上蹲。”黃師傅説的字謎都是四句,跟古詩一樣,讀起來朗朗上口,很有趣。

董叔是甲方的管理人員,它主要管理廠子的生產,所以和我們走的很近,他是軍人出身,是一名老黨員。他喜歡談歷史和政治,也喜歡看武俠小説,是象棋高手。在學校的時候我也很喜歡政治,為了應付考試也經常要背一些市政,我也喜歡看新聞,這就和董叔有了共同的語言,歷史雖然我不懂,但關於歷史的精簡故事我也看了不少,董叔説起歷史的時候,我多少還是知道一些,我們最大的共同愛好就是看武俠小説,金庸、梁羽生、古龍、黃易他們的小説我也看了不少,常和董叔談論他們的小説和文風,那時候我還經常和他到六道灣那兒去租武俠小説看,他還教我下象棋,教我練字……在那兒董叔教了我很多東西,當然也包括做人的道理。

磚廠不停招工,住房也開始困難,那些小房間都要讓出來做了夫妻房,我和王姨就和甘肅的那些女工住進了大宿舍。我不知道當時和我們在一起的是甘肅什麼地方人,但我知道,那個地方很窮很落後,男人拿媳婦不當人,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他們打媳婦,每次打完了他們還要出來炫耀:“娶來的媳婦買來的馬,任我騎來任我打。”那句話成了我最討厭的記憶。那些女人從來不敢反抗,好像都很害怕男人,真搞不懂她們為什麼那樣,我跟那些嫂子們談過,她們説我年齡小不懂事,等我結婚了也會和她們一樣,我真是無語了。

有一個女孩我印象很深,我為了她差點被人暴打一頓,那個男的還揚言説要弄死我。她叫沈千秋,當時二十歲,很漂亮,很文靜。我們住在一個宿舍,我們的牀緊挨着,好幾次我都發現她在深夜偷偷哭泣,我很好奇,就主動和她聊天,也很關心她,最後她給我講了她的故事。和我一樣,她也是偷着從家裏跑出來尋夢的,不幸的是在火車站,她的行李和錢丟了,一個男人給她買了張火車票,把她帶到這兒,剛開始説好了,等她掙到錢,就把欠他的錢還給他,他們之間就兩清了,可是後來,他就強迫她做他的女朋友,還要強迫她把身子給他,她反抗,他就打她,也不准她和其他男人説話,還不准她給家裏寫信……

沈千秋還沒講完我就忍不住對她説:就是昨天打你的那個男人嗎?看他那熊樣能配上你嗎?再説了,現在就這樣對你,更別説結婚後了,你要是跟了他,那就是往火坑裏跳啊。她眼淚汪汪的説:“我有什麼辦法呢,這兒大都是他同村的人,他們都是一夥的,我無處可逃呀!”那一刻我就決定要幫她。我要了她家的地址給她父親寫了一封信,我留的是王姨家的地址,王姨也很同情她,願意幫她。沈千秋的父親是一位老師,字也寫得很好,給女兒的回信情真意切,還對我表示了感謝,求我一定要救出他的女兒。我讓沈千秋先穩住那個男人,但不要跟他私自出去……總之,我就是給她出謀劃策,教她怎樣對付那個男人。有一個晚上,那個男人又來糾纏沈千秋,説要和她一起出去買東西,他的那點歪心思瞞不過我的眼睛,我拉着沈千秋的手不放,還説廠裏不準工人晚上隨便出去,他要是再不聽,我就要告訴喬老闆。那個男人當時氣急敗壞,用最難聽的話罵我,還撲過來要打我,當然他沒有真的動手,我哥哥和老鄉們就住在我們隔壁,還有喬老闆在那兒,所以他沒敢動手,但他警告我不要多管閒事,否則他就要弄死我。在王姨、董叔還有喬老闆的幫助下,兩個月之後,沈千秋被我們送上了去蘭州的火車,那個男人也讓喬老闆找了個理由炒了。但是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心有餘悸,害怕那個男人報復我。

沈千秋走後,我的生活也平靜了,可沒過多久,磚廠又起了一場很大的風波,甘肅人和四川人打羣架。在那兒幹活是多勞多得,可能是為了多拉些磚發生了口角,個人矛盾很快演變成幫派之戰,四川人和甘肅人打在一起,亂成一團,那局面兩方的領導也很難掌控,廝打、鮮血、嚎叫、兇殘,讓我感到惶恐不安,甲方的領導不知從那兒叫來了很多人勸架,這場戰爭才結束了,這樣的事情,領導是不願意驚動警察的。因為四川人少,他們吃了虧,很多人被送往醫院急救。誰也沒想到,到了晚上,二百多四川人手中都拿着傢伙來到磚廠要找甘肅人尋仇,領導們沒讓甘肅人出門,騙他們説甘肅人下午都出去了,沒有回來,這裏住的都是陝西人。在那些領導們的勸説下,四川人才離開了。他們走後,甘肅人和喬老闆商議,以後到喬老闆家拿工錢,連夜他們拖家帶口集體離開了磚廠,幾十個人突然離廠,一時又找不到那麼多民工,甲方一氣之下和喬老闆鬧翻了,終止了合同,我們陝西人都要離開,當時兩個月的工資也沒發,喬老闆和三虎哥就讓我和哥哥留在那兒,説有董叔在那兒,我的工作也不會變動,還能拿到工資,董叔和王姨也堅持讓我們留下,在後來的幾個月裏,我和哥哥在磚廠成了孤家寡人。

十月份磚廠停業,哥哥本想回家,在烏魯木齊十月份以後是很難找到工作的,可我不想回去,哥哥也不放心把我一個人留在那兒,就和我一起留了下來。我們又去了八家户那兒找房子,三虎哥在他的弟弟(五虎)那裏給我們找到了房子,我們和五虎哥又成了鄰居,他和三虎哥一樣對我們很照顧。找不到工作,五虎哥的一個朋友就讓我們買一箇舊的三輪車去賣菜,哥哥説他不行,哥哥性格很內向,不愛説話。我還是説服了哥哥,買了一箇舊三輪車,讓他負責拉菜,我來賣。我很快學會了騎三輪車,學會了用那裏的稱,適應了説一千克多少錢,我們沒有固定的市場,在那幾個月裏,我騎着三輪車跑便了八家户附近所有的菜市場,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經歷了一段不尋常的經歷。

曹江新是我房東的女兒,一個大學生,那時候我們要是有當天沒有賣完的菜,我就會給五虎哥和同院子的鄰居還有房東他們送一些,慢慢的就和江新姐熟悉了,她學的是財會,她的父母親都是教師,他們老家是江蘇人,姐姐出生在新疆,所以父親給她取名叫江新。姐姐很喜歡我,經常和我聊天,還教我做拉條子(一種麪食),讓我到她房間看書。很多名著都是她拿給我看的。如,《簡愛》、《紅與黑》、《茶花女》、《假如給我三天的光明》等等,姐姐經常給我講她在大學的事情,她讓我永遠都不要放棄學習。雖然和江新姐只相處了幾個月,但她對我的影響是很大的,我至今都能想起她漂亮的容貌和甜美的聲音。在那個寒冷的冬季,江新姐的温柔善良以及對我的關心和幫助,讓我如沐春風,心總是是暖暖的。

第二年的四月份,我們賣掉了三輪車,哥哥和三虎哥他們去了另一個地方去打工,王姨給我在一個乾洗店找了一份工作。乾洗店的老闆是一對年輕的夫婦,知識分子,都在大學任教,很少來店裏,很多的時候都是我一人在乾洗店,所謂的乾洗店,其實很多衣服都是用洗衣機洗,除了少量的衣服不能水洗外。我的工作主要就是洗衣服和熨燙衣服。在那裏的工作還算安靜,可是在那裏不到一個月,同村的一個好友——三玲來到烏魯木齊“投奔”我,可是我四處張羅,也沒給她找到工作,最後決定把自己的這份工作讓給她,我再去找哥哥。我們兩個説服了老闆,我帶了三玲一個禮拜,等她熟悉以後,我就去找哥哥。哥哥所在的地方離那個洗衣店很遠很遠,現在我已經記不起那地方叫什麼名,只記得那裏很安靜,哥哥在一個水泥廠上班。我在哥哥那兒住了一個禮拜,哥哥拖他的朋友養鋒給我找了一份工作,是在離火車站只有兩站路一個叫冷庫的地方

,去了我才知道那是一家很大的遊戲廳,養鋒在那裏當廚師。哥哥送我到養鋒那兒,他就回去上班了,我和養鋒是第一次見面,他老家也是藍田人,而且和我家離的很近,哥哥的朋友我一般都叫哥,可是見了養鋒,感覺他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就直接叫他的名字。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養鋒就是我在那個地方的依靠。

養鋒帶我進了遊戲大廳,跟那裏的大堂經理、領班和上班的幾個女服務員都打了招呼,領班讓一個女孩帶我去了宿舍,那宿舍在地下室,是那種推拉式的門,裏面還鋪着地毯,很乾淨,裏面有四個架子牀,一個上鋪空着,我就住在那裏。晚上為了我能在那裏上班,養鋒花了200塊錢,請大堂經理、領班還有幾個女服務員在西餐廳吃了一頓飯,那是我第一次吃西餐,也是第一次見那樣的場面,我也不會喝酒,很是拘謹,也很檻尬,那些食物我更是難以下嚥,就勉強吃了幾口,只是喝了兩杯飲料。養鋒那晚喝了很多酒,他説得最多的就是;“雪兒,是我的老鄉,也是我哥們的妹妹,請大家以後多多關照!”在座的那幾位都是面帶微笑,滿口答應,和我碰杯,説合作愉快!看着那些漂亮性感的女孩,我心裏突然很恐慌,不知道自己今後怎樣跟她們相處。

要在那兒上班也不容易,大堂經理和領班説了都不算,必須要面見老闆。養鋒給我講了那位老闆的經歷,他本是我們村人,因為家裏窮,兄弟姐妹多,很小的時候就被養鋒村的一户人家抱養了,他初中畢業,就在家裏放羊,因為未婚妻嫌棄他家裏窮,和一個有錢人跑了,他一氣之下跑到新疆,什麼苦都吃過,後來他學了理髮,開了一個理髮店,掙了些錢以後,就開始包一些小活,最後越幹越大,現在在烏魯木齊他有幾百萬的資金,他經營的項目也很多,房地產、美髮廳、娛樂場所等等。養鋒讓我見了他不要害怕,説他人很好,再説他也算是我們一個村人,也不會為難我。

我見到那位老闆,他的穿着打扮和電視上那些成功人士一樣,人很嚴肅,講的是很純正的普通話。他看了我的身份證問我:“你是一個人來烏魯木齊的?”我點了點頭,他接着説:“你的情況養鋒都給我説了,你就到前台收銀,這個工作你必須嚴肅認真,不能錯賬,在那個崗位上沒有人幹過三個月,希望你是個例外。”直到我真正工作以後,才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

我上班以後,很多事情都是養鋒在教我,我的工作除了接電話就是給那些服務員發牌子,來店裏的顧客都要從我這裏買牌子,我把顧客買的牌子發給服務員,讓她們給顧客開機。顧客走時,沒有用完的牌子在我這兒兑換現金。買牌子的時候每次都要在電腦上記賬,晚上核對,下班時把收到的錢交給大堂經理。我從來沒有用過電腦,都是養鋒認真教我,我剛上班的那幾天,養鋒除了做飯的時間,都在我身邊,他怕我出錯。

在那裏我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上一天班休息一天,工資每月500元,當時在西安一個女孩打工的工資最多就是一百多塊錢,所以我還是很滿意的。上班的時候,除了上廁所,我不能離開店裏,那兒的生意很好,幾乎每天都能賣出上萬元錢的牌子,我終於明白了收銀員在這兒為什麼幹不了多長時間,那金錢的誘惑真是太大了,我第一天上班的時候,那天就收了10800塊錢,數錢的時候,我的手幾乎都在顫抖,心在狂跳,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錢,現在那些錢一整天都在我的包裏,由我保管。但我很清楚,那些錢不是我的,和我無關,如有一點差錯,我的工作就沒了。我去那兒還不到一個月,和我幹一樣工作的那個女孩,就被她家人帶走了,那晚交賬的時候,她少了三千塊錢,女孩哭着説她沒有拿錢,老闆説要麼讓她叫家人來,賠錢走人,要麼報警,女孩叫來了她的表哥,他表哥是一個軍人,和老闆談了一會,給老闆賠了三千塊錢,帶着那個女孩走了,走的時候,那女孩哭的很厲害,一直説她沒有拿店裏一分錢。養鋒告訴我,每一個收銀員都是這樣走的,他還告訴我,上班的時候,我的電腦不能讓任何人動,包也要隨身攜帶。從那以後,我上班就開始恐慌,怕自己也錯賬。我也很小心,每次出去,只有把鑰匙和包交給養鋒我才放心。

養鋒就像我哥一樣管着我,他不准我和那些女孩晚上出去,不讓我和顧客閒聊,不讓我亂買衣服,亂花錢,我發了工資,他就拉着我把錢打回家裏。我也很依賴他,很聽他的話,感覺他對我很好,我不吃肉,每頓吃飯,他都要炒上一盤素菜,大多都是我愛吃的,他還為我和顧客打架,差點就讓老闆炒了。那天經理和領班都去開會了,保安剛去了地下室休息,前台只有我一個人,突然一個顧客和服務員發生了爭執,我過去調解,也許是那位顧客輸了錢心裏不舒服,就拿服務員出氣,我剛走到他身邊,那人就拉我坐在他身邊,還説:“你就坐在這兒陪我玩,我再買兩千塊錢的牌子。”我説我是在前台收銀的,讓他不要這樣,可他就是拉着我的手不放,另一個手還強行按在我的肩上。可能是那個服務員給養鋒打了電話,他過來就給了那顧客一拳,拉着我離開了,那個顧客氣沖沖離開了店裏。事後老闆批評了養鋒,還給我們開會,他説;“我們開的是遊戲廳,這裏的服務員只負責給顧客開機或者幫他們買一些小東西,但不能拿顧客一分錢的小費,無論是誰對我們的服務員提出過分的要求,都要大膽拒絕,找保安。但是不管是什麼原因,都不能和顧客動手,顧客就是上帝。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不管是誰,立馬走人!”

養鋒對我的好是店裏每一個人都知道的,這讓店裏一個漂亮的女孩很是嫉妒,因為她喜歡養鋒。其實養鋒在家裏是有媳婦的,他對我説他們訂婚好幾年了,那個女孩很漂亮,過兩年他就回去結婚了。當時我還跟他開玩笑説:你對我這麼好,我還因為你喜歡我。他笑着説:“你就別自作多情了,我可看不上你。”我不知道當時養鋒對我是一種怎樣的感情,但我只是把他當好朋友,當哥哥。我想我和他的感情就是男女之間最純潔的友情。

所謂的遊戲廳其實就是的地方,我親眼目睹了那些人輸錢時的慘象,也在那裏見到過太多的有錢人,好多服務員都是在那裏認識了有錢的男人,最後做了小三。在那兒我也遇到過很多買牌子的顧客悄悄跟我説要送我金項鍊或者説要我到他公司去上班,也會經常接到一些顧客的電話。那時候我就是淡淡一笑,當是玩笑話。養鋒也管我很嚴,我出去,到哪兒,他都問得清清楚楚,只要他有時間,就和我一起去。那時候我也就是去我哥和三玲那兒,其餘時間都呆在宿舍裏。當然我也時常提醒自己要淡定,還在日記本上寫着“任她桃李爭來豔,留我清香奈歲寒。”

七月份我哥回家去蓋房子,他走的時候我沒有去送他,只是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哥哥回家後,我感到很孤獨,沒有了依靠,覺得自己總是在茫然中孤零零的飄,心裏一點也不踏實。那時候我真不知道自己是該安靜地走開,還是要勇敢的留下來。

九月份,那個遊戲廳被警察查封,我又一次失業。沒有了工作,我就找到三虎哥,住在他家裏,偶爾也會去王姨家,王姨和向陽哥讓我去上一個電腦學習班,向陽哥説只要我認真去學三個月,他就介紹我到他上班的公司去做打字員,只要我努力,一定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王姨説讓我就住在她家,學費她給我出。那個時候,家裏不停的發電報讓我回家,還説媽媽病了,我知道家人不放心我一個人在那裏。王姨和向陽哥堅決不讓我回去,他們是真心想讓我留在那兒,也是真心想幫我,可是那時候,家鄉有太多的牽掛我無法割捨,在十月份我又獨自踏上了回家的列車。

走西口的經歷全部結束了,我將以感恩的心永遠記銘記着那些幫助過我,給我温暖的人。希望他們幸福快樂,願天下所有的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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