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這是英國當代詩人西格夫裏·薩鬆的詩。我是在楊老師的空間讀到的，心裏悸動念念不忘。這種感覺源自2012年10月底參加吳國珍教授發起的“教學勇氣在中國”國際學術會議。
聆聽國際教育專家香港大學過偉瑜教授講座內心喜悦按捺不住。對香港大學始終有一種發自心底的敬慕。96年教育部組織青年教師對外講學我們去參觀香港大學，濃郁寬鬆真實的學術環境和氛圍，引發想重新活過來再做一次學生的衝動。活動開始，老早找了最前排的座位，在離過教授最近的角落屏息靜聽。她的語速很慢，語調很輕，好似來自天外。她説她的中文不過關，偶爾夾雜的英文倒是泉水叮咚。的確供不上聽，但你不會走神，她的問題和對問題的追問很是抓心，就像大樹的根蔓延到底層而四散。我在揣摩她講座的奧祕，在心底種下一個疑問：
什麼是學習？怎樣做謙卑的學習者？
晚宴，過教授致辭。她一身白色西裝，淡雅中透着矍鑠。她酒杯齊眉，下頜略略抬起，眼神柔和而有定力。她講話輕靈柔和，上脣緊包，凹陷的兩腮使人中顯得前凸，這讓我想到祖先盤古開天的神像，不得不把她的言説敬在神位。她發自內心的體悟把理論嵌入國際行走的工作坊娓娓道出，在我心底種下一粒種子：敍事。我開始對“自我”有了關照。30年教育行走的場景、畫面、人物、事件，成長中的或悲喜或明暗或成敗或進退或榮辱湧動盤旋，曾經害怕這樣的聲音，此刻，沉浸生命的課堂挑戰童真、挑戰權威、挑戰自我。
我是怎樣的教師？我的個體發展對教育變革的意義何在？
有幸，2015年5月，過教授應吳老師之邀來河北協助我們做全省教師敍事探究。她做即席敍事引領和總結髮言。上午兩位專家講座後，下午是我吳老師的講座，楊老師是我的專家引領人。帶着期待和焦慮，我走上講台。我想以學習者的姿態用自傳敍事方式，打破傳統教師培訓中理論與實踐的分離，在當下的場引領教師回到自己成長的關鍵時刻，反思重構成長的意義。我的講座從訪談開始，課前準備、課堂觀察，問題引領、觀點碰撞，都以團隊的形式呈現。楊教授、雅靜老師、秀雲校長、春伶校長和我，在客觀知識論的大氣候中引入關注教師個體的敍事經歷。
這是一次里程碑式的講座，河北省教師共同體讀書敍事啟動儀式由我發起並引領。來之前，大家準備好了敍事，也準備了ppt和講稿。但是，當我們以學生的姿態坐在話筒前的時候，我和楊老師心有靈犀——“放下”——拋開原有的稿子和所有的準備，捕捉當下的靈感，在場域裏學習，在創造中學習。我們即興演説。先在一張A4紙上梳理了一下脈絡，從讀書出發，用U理論觀照，呼喚偉大事物和創造力共同發生。我們用敍事的視角重構前3位專家的概念，意義重組後聯繫自己的經驗和體悟梳理成三個命題。
“教師個人成長敍事探究”命題由雅靜串接，她的上台滿目耀眼，投影上和學生在一起的幸福畫面像一堵牆，每張圖片背後的故事都滿含熱淚和笑聲。她熱情的氣場把女性特有的温柔綻放成燦爛的花，場下聽眾熱烈的眼神承載着自我的升騰。
春伶的聲音是顫抖的，她在講“課堂敍事”，把我們全縣用敍事探究做課堂研討的凝重和思考融入整體，撿拾生命的碎片迴歸重要的時刻。她的緊張在演説中緩緩釋放內心的能量。
吳校長的“田野敍事”把內心的柔軟和學校教育融會貫通，直覺帶出的讀書故事像爬山虎的腳，牢牢抓實“文化”的牆。她把引領教師進入當下學習的難困和阻力，在嘗試探索的“悦讀”文化中一一化解。
我知道，我們只是打開了一扇窗。但那一刻，與會教師心靈強大起來，如一米陽光在光亮的包圍中支撐敍事的場。大家迴應積極，有如行走在薔薇園，那不被打擾的寧靜回到找尋自我的平靜，開始問詢：
敍事不只是講故事嗎？場景、意象、象徵有什麼作用？敍事在共同體中發生意味着什麼？
積鬱的情感如長大的猛虎被放出來，此刻，它懂得了細嗅。楊老師迴應着大家，概念在沒有思想動盪中簡單地化在故事裏。他示意我講述和吳老師相遇的三個第一次：第一次聽講座、第一次做小組敍事、第一次參加勇氣活動。我在故事中回到內心，講到自己參加賽課獲一等獎背後的課堂崩潰，講到自己心無偏見愛學生他們並不買賬。楊老師講到翻轉課堂、綜合學習，用敍事力量喚起復原重生的課堂。
心中薔薇如期盛開。我用一句禪詩形容那一刻的心情：“花未開全月未圓”。
涉水，腳下河流深深。最初的躍躍欲試，平靜地讓內心充滿能夠堅持穩當地到達對岸的力量，何妨揚眉淡笑？圓滿的餘地，信奉學習的謙卑來自生命實踐獲得原初的體悟，細嗅薔薇。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