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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奶奶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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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中秋,秋風一陣緊似一陣。

懷念奶奶的散文

黃葉飄零,河水斷流。

奶奶的祭日------農曆九月初一-------就要到了。

祭日越近,思念逾切。

奶奶,您離開我們已經20年了。然而,您老人家的音容笑貌、諄諄教誨依然清晰印記腦海,往事歷歷在目。

這些都是40多年前的事了……

救命的寒菜

童年的我、我們,一直與飢餓抗爭。

在那荒年裏,肚皮薄的如白紙,胸口的肋骨根根清晰可辨,身上的青筋有幾條是能看得清的。我和我們弟兄都保持了良好的體重------10多歲了,體重僅20多斤。

在饑荒歲月裏,奶奶救了我,救了我們,救了一家!

其實,衣食住行的排序是有誤的,在食不果腹的狀態下,難道還會有人遮羞?吃------填飽肚皮,維持生命才是人類的第一需要。

在那個極度困難的年月,儘管物資極其匱乏,糧食十分短缺,生活異常艱難,奶奶還是變着法子讓一家人吃的有滋味。

奶奶操持家務------縫補漿洗,燒火做飯,養豬、種菜、種瓜……核心工作是解決一家人吃的問題。老人家想着法子,弄出能進得了口的,讓一家人能夠填飽肚皮的所謂飯菜,維持一家人的生活!

沒有糧食,奶奶就種瓜種菜,以瓜作糧,以菜當飯。

老五出生那一年的春天。

春天來了,儘管花枝招展,卻也無心賞花,此時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

春天來了,儘管春風和煦,卻也心寒如冬,此時正是要窮人命的時候。

全家隨着人口的增長------8口人,人多勞少的矛盾進一步尖鋭。沒有勞力,就掙不到工分,沒有工分,就沒有糧食。全家僅靠父母拼命掙工分,依然解決不了一家人吃飯的問題。於是,還在月子裏的媽媽,帶着還在襁褓裏的'老五到縣醫院做了絕育手術。因此,生產隊“獎勵”了半口袋“下風頭”麥子。

奶奶對春天的生活是有預見的。年前,奶奶在前屋門口的豬圈南側栽了一塊2分地大寒菜。那塊寒菜通了人性。大寒菜經過一個冬季的孕育,好似受到仙人的點化,便伴着春天的温度飛也似的長大,長高,長胖!綠油油的一片!大寒菜似乎懂得奶奶的心意------眼看着就要揭不開鍋了,大寒菜彷彿在一夜之間長到了齊腰深,透綠、鮮嫩的,大寒菜就成了一家的希望。

奶奶把那獎勵來的半口袋“下風頭”麥子精心設計,像是捧着稀世珍寶。(直到今天我才迷迷糊糊地知道奶奶為什麼那麼珍視那些糧食,老人家常説,糧食金,糧食金,糧食比金子還貴啊!原來,她老人家捧着的是全家的性命啊。由此,我也才懂得“金銀珠玉寒不可衣,飢不可食”的道理,以致在已經解決温飽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還跟父母説不要把家裏的糧食賣掉------手中有糧心不慌啊。)老人家先是下手分揀,揀去癟谷雜碎。奶奶分揀的過程十分仔細,程序也有自己的個性(她的這個按程序做事的習慣對我們影響很大,在我們的工作中得到進一步體現、發揚和光大。及至我擔任辦公室主任和主要負責人時應付多如牛毛般的事務也運用自如,得心應手。)------拿來幹瓢(把曬乾的葫蘆用鋸子從中間一分為二,貧窮的人家買不起商店裏的洋貨,便土法上馬,自制傢俱。用於挖糧食等乾貨的叫幹瓢,用於舀水的叫做水瓢),從口袋中挖出大約2斤左右的“下風頭”麥子,放到簸箕裏,然後極仔細地用手一綹一綹地把麥子從左邊撥拉到右邊(奶奶是個左撇子),然後除去雜物。老人家就是這樣不厭其煩地一撥一撥地揀着,唯恐有一粒沙子摻進去。

揀完之後就進入洗曬階段。奶奶把除去雜物的麥子裝到篾絲籃子裏,然後挎上裝有麥子的篾絲籃子,邁開小腳(奶奶的腳是被纏裹過的)一扭一扭地到門南的大汪裏淘洗,進行第二次除塵。汪塘裏的水清澈見底,捧起來就可以喝個飽,那時沒有“污染”一説。從岸上到水邊,足有丈許,沒有任何防護,奶奶把那癟麥放在水裏搓啊揉啊,反反覆覆,一遍一遍,一趟一趟……

第三道工序便是晾曬。奶奶扯來一抱麥秸,把單被、席子鋪在麥秸上,然後把麥子攤放在單被上晾曬(奶奶有時會扯來一抱麥秸,把單被或者席子鋪在麥秸上,然後把麥子攤放在單被上晾曬;有時會把小涼牀子扛到沒有陰涼的地方,在小涼牀子上均勻地放上幾根木棍,然後鋪上簾子和單被等。)一趟一趟……

到了傍晚,曬乾了的麥子要收起來。有時,偶爾會撒一些在地上,奶奶會一粒一粒地撿起來,不曾有一粒遺漏。那撿起來的是麥粒?不,是一家的口糧,一家的命啊…..我看在眼裏,記在心上。

把麥子磨碎。為了省下2分錢,奶奶帶領我們架起家裏的小石磨------自己動手磨麥子!拐磨------我和弟兄們輪流拉,奶奶您獨掌龍頭。

做磨檔子的材料需要材質堅硬的木頭,不是桑子的,就是槐子的,否則,難以承受經年累月的幹磨------沒有軸承,也沒有潤滑劑,只有木頭對着木頭,機械地、循環往復地磨。我們家的磨檔子是桑子的,奶奶説做這個磨檔子的桑木是精選來的,家裏沒有人會木工,做一個還得請人------不容易,要做就做個好的、耐用的。就是這個好的、耐用的磨檔子,在您手握的地方,烙下了您------五個深深的指印!磨檔子上,在您大拇指握着的位置,您那光滑圓潤的指痕已經深深凹進那堅硬的桑木……

麥子----磨成了“麥仁珠子”、稀飯糊子、原麥粉子……

磨盤飛轉,心淚橫流。

清晨,一家老少喝完了酸漿,父母下湖,我們上學。

伺候好了我們,您就要準備晌飯了。您把石刀拿到大水缸旁邊,彎下腰,站好姿勢,左手握緊石刀,刀口放在缸口,“嚯嚯”就是幾響。那響聲清脆、悠長,那響聲飄啊飄,一直飄到了今天。那響聲飄啊飄,從王莊飄到了縣城,飄到了盱眙、泰州、蘇州、連雲港……

那響聲還在飄啊飄……

您那姿勢,已經成為雕像,成為豐碑,矗立在我們的心中!

寒意未盡,春風料峭。

大寒菜,我們來不及等你再長大了。

您砍下幾顆最大的寒菜,足有20斤。您一瓣一瓣地剝開、洗淨、切碎…..

忙活了一個上午,您為我們已經烹製好午餐----大白菜“麥仁珠子”粥!這是春天裏最好的飯食了!那個清香啊,留在了嘴裏,盪漾在腸子裏,流進了腦子裏!

日復一日,周而復始。

您不厭其煩,您沒有怨言,您每天都重複着昨天的故事,您每天又看着新的太陽從東方升起!

您種的大寒菜,伴着我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