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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事甜甜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3.4W

時過境遷,有些東西錯過了或失去了便永遠的成為過去,追憶,彷彿童年含在嘴裏的糖,當我再也無法找回那些逝去的甜蜜,記憶或回首間,也只能是淡淡的憂傷罷了。曾經的幸福在一點點的剝蝕咀嚼的牙齒,疼痛的眼淚,只因着那些甜美的憧憬,只因着那些甜蜜的過往……

糖事甜甜散文

——題記

【壹】

母親很納悶的問我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因為我一向有懶牀的毛病。妻説夜裏就突然牙疼,一夜沒睡踏實。母親就笑,誰叫你小時候吃那麼多的糖來着?我捂着腮幫子不願説話,很不服氣的看母親。我一直認為母親最疼愛弟弟,而且小時候弟弟最愛吃糖,何況小時候我總讓着他,自然要比我吃的多。為什麼他不牙疼單單我牙疼?

張開嘴讓從醫多年的父親看了看,(雖然我也是醫生,但不好看自己的後槽牙的)一向寡言父親淡淡的説還是齲齒的事兒,意思也就是説真真和小時候的甜食有關,我不好反駁,自己怏怏的從衞生室的藥架上取了幾樣藥吞進胃裏,上午就好多了,但還是隱隱的疼。

記憶中我很愛牙疼,或者説牙疼很喜歡找我。小時候常常是吃着飯就突然間發作了起來,然後就是兩眼淚水。母親就恨恨的説,看你今後還吃不吃糖!我就在一旁使勁的哭喊,彷彿那樣就能緩解疼痛。但我總忘記了那鑽腦子的疼是什麼時候好的,於是以後只要有糖仍然心安理得的嚼在嘴裏。

小孩子總愛吃糖。

那時候剛剛記事的我也就是三四歲的樣子吧,糖塊對我們來説那簡直就是幸福——雖然當時的小孩子不懂幸福二字的概念。因為當時的經濟條件,八十年代的農村,家長是很少買零嘴給我們吃的,而那時的零嘴兒也很多,有瓜子,五香花生豆,麻花,江米棍棍兒。但瓜子只有逢着村裏有喜事的時候才能抓上一把,花生豆兒只能家裏有人喝酒的時候才能從酒桌上蹭一點兒,麻花更不用説了,別説買,就是遛鄉叫賣的貨郎都很少去的。

但最喜歡的還是吃糖。記得記得那時候來了賣糖的或捏糖人的,雀躍一樣逐了去,如果手裏有了零花錢,那就更好了。但手頭上有角票的機會是很少的。沒有,也是追了去,只是眼巴巴的圍了看,任口水流在嘴裏,聽咽口水的聲響。我到現在還忘不掉那滋味兒,心裏癢癢的,倒比捱上一天的餓還要難受!

到現在我還清楚的記得自己吃糖的吃相,我們不像小女生,一塊糖含在嘴裏好久好久吃不完,我們那時吃糖幾乎都是嚼。嘎嘣——碎在嘴裏,那聲音清脆清脆的,好聽極了;那滋味甜的喉嚨眼兒癢癢的,舒服極了。

然而嚼的總沒有含在嘴裏的吃的長久,於是就討好別的小孩子或者直接央求家長,現在想來討好時親切央求人的那聲音甜極了,用“諂媚”一詞比較合適些,但那時僅僅為的是嘴上的快活,雖然自己也覺得諂媚,但管不住的口水氾濫一樣的流淌,顧不了許多了。

但央求成功的概率是很低的,多數時候是不歡而散。我記得最清楚的是八歲的時候有一次分得的糖弟弟和我的一樣多,但我吃得快,吃完了,求他要,不給。接着再説好話,還不給,用盡了當時所有但凡能想到的辦法,比如給他捏泥人,給他玩我喜歡的彈弓、還有我最喜歡的西遊記的小人書……弟弟但説不給。結果我只得動用了武力,小我四歲的弟弟理所當然的哭了,然後我順理成章的捱了揍。父親打了我,屁股疼疼的。

打那以後明白一個道理,就是別人不想給你的東西最好不要死乞白咧的.去要,就算是強要到了嘴裏也未必光是甜的、尾隨而至的還極有可能是一頓巴掌扇在屁股上。但當時我仍然記憶猶新,儘管搶來的糖聽着很不光彩,可是吃着真的很甜很甜!

打那以後弟弟吃東西就很快,有時候比我還要快,現在二十好幾的弟弟拿手絕活就是吃零食迅速,比如嗑瓜子,別人一把捏在手裏還沒怎麼嗑,人家已經把皮兒吐了一地了。現在想來,可能和當初的糖有關係吧。

下午手機響了,是從外地求學的弟弟發來的信息,説他在學校裏生病了,可能是最近上火的緣故,問我是吃牛黃消炎片好還是吃清胃黃連丸好,順便再給他寄些錢。我很關心的問他到底哪裏不舒服?回覆説,好幾天了,牙疼。

【貳】

小兒子又哭鬧了,問他媽媽要糖。小孩子愛吃甜食,才三歲的小傢伙牙齒老早的就讓糖給齲了,後槽牙上一個大坑。為此我曾教訓過他很多次了,兒子最怕我,嚷了他,討好又委屈的説,昨天一天都沒吃過的。看那無辜的表情,剛剛本着的臉再也嚴肅不起來了。見我笑了,兒子更得意了,沒辦法,妻子只好給他拿了一支。兒子的要求不高,商店裏有賣的五角錢一塊的棒棒糖,阿爾卑斯的,(也不知是不是正品),看着兒子含在嘴裏滿足的吸吮,不多會兒便聽嘎嘣一聲,嚼在嘴裏。心裏一陣甜蜜的抽搐,不由的想起了往事。

記憶中的童年好多與糖有關。記憶中的往事就像兒子嚼糖一樣甜。

記憶中奶奶和二姑最疼我,有了好吃的她們總是偷偷給我留下,不讓總喜歡和我過不去的三姑知道,當時我認為最好吃的也只有糖了。

忘了説那糖,當時的糖很簡單,完全不像現在無論是品牌還是包裝都花裏胡哨的樣子。那時候的糖是完全沒有包裝的,就像玻璃彈珠一般大,香香的,放在嘴裏有芝麻的味道;黃黃的,在陽光下的折射裏滿是誘惑——我把自己的吃完了以後大我十歲的三姑故意饞我,捏在她小小的手指間,一晃一晃的,在陽光下簡直耀眼,誘惑一詞,便是在那時在心中就已有了最初的概念吧。

我那時也就四五歲的樣子吧,夏秋季節裏成天價光着身子,那時候生活條件很差,小孩兒夏天不穿衣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自然也沒人笑話。三姑當時還扎着羊角小辮,盡惹我。二姑不,當時弟弟還小,媽媽抱着,沒人管我,來了賣糖的或者我哭鬧想吃糖時,我就只好央求她們,二姑總是有辦法,印象裏二姑口袋裏總有一角錢,能買到五顆糖,足能讓我美美的甜上一整天。要是三姑知道了就不好了,當時十四五歲的三姑會抱怨二姑盡是把好吃的留給我,沒她什麼事兒,然後善良的二姑會分一塊給她,這時候奶奶看見就會生氣的嘮叨三姑,一邊還看着我笑。雖然三姑每次都不會要,但我看到她故意惹我就很不高興,所以老是和她過不去,也怕她,怕她知道我嘴裏有糖,但這樣的結果往往是欲蓋彌彰。三姑會不知不覺的跟在我身後朝着我嬉笑,然後我很生氣的説沒有。然後三姑就會不懷好意的像二姑斜眼,二姑只是笑,然後我們娘幾個都笑。

後來奶奶生病了,身為長子的爸爸在當時農村窘迫的條件下四處求醫,去了濟南,去泰安,每次接受放化療的奶奶出院回來總對我笑,而且總會有好吃的帶給我,每次奶奶出院回來後二姑三姑總會在一旁偷偷的哭,三姑也不給我好臉子了,為了央求她們給我買糖三姑會扭我耳朵,然後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我總會被奶奶喚回她身邊,顫顫巍巍的從枕角下摸出一塊糖放到我嘴裏。

慈祥的奶奶還是睡下了,我卻仍然央告着要糖吃,三姑要我戴上孝帽,要我哭。我不哭,我為什麼要哭呢,我説奶奶還會給我糖吃的。我説我不戴那頂討厭的白帽子!然後清脆的聲音從臉上響起,那聲音像當初嚼糖塊一樣清脆。但很疼,臉上木木麻麻的,馬上就火辣辣的了,父親的大手扇在了我的臉上。然後我就真的哭了,倒不光是因為父親摑過來的耳光,因為我開始明白奶奶再不會給我糖了。

再後來二姑出嫁了,因為家境的緣故,善良聰慧的二姑很不情願的嫁給了大她七歲的且性情木訥的姑父,記得二姑快出嫁時最後一次給我買糖吃,當時我唯一不解的是二姑把糖放到我嘴裏的時候我分明看到她眼角閃着的淚花,閃亮閃亮的,像捏在三姑指尖陽光下的糖。

我慢慢長大,三姑也了嫁人,沒人再惹我了,我開始懂得照看弟弟妹妹,也逐漸學會讓着弟弟了,不跟他爭東西,包括糖。

一晃好多年過去了,我的童年就這樣成為往事,我在不幸的年月裏家人勉強滿足我饞嘴的甜蜜童年,依稀閃着陽光下黃燦燦的光芒。回想起來真的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只能是一晃了。

弟弟妹妹都已經長大了,每次從外地回來總會給他們的小侄子買很多花樣料峭的糖果巧克力什麼的,所以三歲的小兒子每每想要吃糖的時候或者不給他糖吃的時候總會念叨他遠方的叔叔姑姑,唸叨他們會來,就像馬上就要來到的一樣,看着他近乎畫餅充飢的神情我就忍不住好笑,所以就不自覺的拿出一塊糖給他,看他雀躍歡快的樣子,像極了當年裸奔着追姑姑們跑來跑去的我……

【叁】

偷糖去?二哥説。我説,走!於是我們就悄悄地向老爺爺的屋子遛去。

記憶中的老爺爺很模糊,印象最深的便是滿臉花白的鬍鬚,愛喝酒,愛抽煙。還有他滿臉肅穆的神情,讓人看了不覺膽怯。記憶中全家人都怕他,我也是。老爺爺有七個兒子,但從我記事起就只有排行老四的我爺爺還有五爺爺、七爺爺老弟兄三個了。老爺子住在我家,贍養是三家一塊湊份子,也就是一家一月的送飯給老人家。

記憶中我那時最愛給老爺爺送飯,倒不是八九歲的我怎樣懂得孝順,我只惦記老爺爺給我的糖。他自己一間屋子住着,我便端了媽媽遞給我熱騰騰的碗筷,小心翼翼的給老人家送過去,這時候八十多歲的老爺爺見我來了會示意我放在桌子上,雖然他正襟危坐在屋子裏,但我能看得出老人因着重孫兒給他送飯時高興的神色。然後我就出神的望着懸在半空的籃子——籃子裏有親戚們年節裏看他時帶來的糖,是冰糖,那種大塊大塊的,像石頭,要用東西敲下一塊才行。那種糖甜的清涼,含在嘴裏因為很容易碎,我還真的有些捨不得嚼。看我並不走,一直對着籃子瞅,老人家停下碗筷就皺眉頭,然後一臉嚴肅的説我,你去外面望望院子裏的雞跑了沒有?然後我就出門張望,回來告訴他有或者沒有的時候老爺爺變戲法一樣的就把一小塊冰糖拿在手裏了,然後喚我前去,這時見到的老人是笑着的。因年輕時酗酒所以顫顫巍巍的手晃動着遞到我手裏,我就很滿足的接了過去,出門來才敢雀躍着哼唧起了歌兒。

二哥不,二哥吃完老爺爺給的大塊冰糖後仍然不走,仍就瞅在老人家懸在半空的籃子上,目不轉睛的看。老爺爺就很生氣,拄着枴杖搗在地上砰砰的響,嘴裏嚷道,這個小二孩,吃東西沒緒頭!然後二哥就怏怏的走掉了。

我們就商量要不要喊上小叔一塊去,幾經躊躇商榷,然後我們哥倆就歡快且偷偷地跑到老爺爺單住的那間屋子。

我們不喊小叔同去是因為老爺子最寵他,而且每次在老人家面前小叔對我們總很張揚,並呵斥我們。一副以大人面孔自居且自命不凡的樣子。

説是老爺爺最疼小叔是有道理的,小叔大我一歲,二哥和他同歲。是我七爺爺的小兒子,七爺爺排行老小,是老爺爺的老兒子,老爺爺疼他是很自然的事。所以自然也最疼他最小的孫子了。想來我和我二哥只是重孫輩兒,比不得小孫兒親吧。小叔每次去老人家總有好東西給他吃,為此我也喜歡跟着他玩,因為這樣我總能分到一杯羹的。長大後才知道,小叔打小就沒了母親的,也就是我的七奶奶。老爺子一直對他疼愛有加,自有老人家愛憐的道理和苦心的。

當時我們是不管這些的,我們小爺仨,三個加起來都還不到三十歲的孩子,就整天的瘋跑在我們所能去到的村莊的每一個角落。摔泥巴,扔坷拉仗,藏馬虎底兒(捉迷藏),玩累了,最喜歡去的就是老爺爺的屋子。因為每次和小叔一塊去老爺爺總會給我們糖,但讓我們哥倆不平的就是每次小叔分得的冰糖總比我們的要多。

於是趁他不在屋裏或者老人家打盹的時候二哥會喊着我偷偷的墊了板凳夠到懸在樑上的竹籃裏,取了糖就走,我的任務就是跟在他身後為他壯膽子,因為老爺爺是不相信誠實的我也會做這種“狼狽”勾當的。偷着了以後,二哥會跟我分糖,雖然每次都是他分得多,但我真的很高興,偷來的冰糖滋味,和老人家哆哆嗦嗦遞給我的味道是不一樣的。分食訖,二哥會煞有介事的對我説,一定要保密知道不?千萬別讓小叔知道!嗯!然後我也一本正經的點點頭。

現在想來我那時充當的角色名副其實就是一放風的,論起罪過來不比主謀的二哥輕多少,有幾次都被老人家發現了,竟每次單單數落起了二哥,全沒了我什麼責任,當時心裏還暗自慶幸,後來稍稍大了些想起這檔子事兒還在笑老人家的迂,現在我清楚老人家許是並不糊塗的。許只是因為疼我吧,把個小丑和黑鍋的罪名都讓二哥一個人背上了。

許多年過去了,老爺爺早已作古,記憶中的大塊冰糖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視野,也許是出現過的,不過我早已不再留意了吧。

童年的玩伴現在都已經成家立業,如今二哥和小叔都開着自己的小車,幾年來,他們在不算繁華的小縣城裏摸爬滾打、忙忙碌碌,好在都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在縣城裏過着農村百姓看來還算體面的日子,我們已經很少見面了。如今我在家裏經營者父親經營着的診所,日子流水般平庸的過着,雖然説不上麻木但也近乎麻木的邊緣了。

我們都有了兒子,小叔家的堂弟快五歲了,我和二哥家的也都過了三歲的生日,但他們也只有年節裏能到一塊,已不比我們小時候玩耍時那樣親密了。

前些日子家裏有小事情,又見到了他們,一家人圍着爺爺聚在一起喝酒閒聊時無意間説起往事,説起老爺爺,説起我和二哥當年不足為外人道的祕密,大家只是笑。那晚都喝了挺多酒,我醉了,吐了一地,醒來時妻子笑我酒量淺還充能喝的,我當時只是胃裏難受,一句話也沒有反駁。

昨天又帶着兒子去逛超市,無意間又看到了玻璃櫥窗裏分明擺着童年裏老爺爺那樣的大塊冰糖。小傢伙好奇問我那是什麼,我説是糖,兒子不信,他是沒有見過的。想稱上二斤,因為我又想起兒時那清涼清涼的味道。但兒子不要,許是因為沒有華麗的包裝吧。糖果兒子現在只愛金絲猴、兔八哥、雅客和阿爾卑斯,其他的全沒興趣。我知道也許記憶中的甘甜味道只有在心裏泛起,小山一樣的冰糖堆積在超市的櫃枱裏,卻早已不是當年蠢蠢欲動的誘惑了。

【肆】

“濃濃奶香情,甜蜜如擁抱……”

兒子最喜歡電視裏的這一句廣告語,阿爾卑斯奶糖。看到電視上琳琅滿目的糖果廣告,兒子總會興奮不已,大叫我要甜甜,我要甜甜!並用滿是憧憬的目光對我説,爸爸趕明個兒(明天)你就帶我去超市裏買這樣的糖果云云。妻子在一旁就笑,説這小子除了知道吃糖就沒二心眼兒了……

——説實話,我要比兒子更鐘愛這句話。記憶,總要回到很久很久的昨天。

那一年我從家鄉北上,去省城忙着完成當時躊躇滿志的使命。於是一路激昂,來到了濟南的一所中醫院校。

(讀中醫以後我明白了,小時候愛吃糖完全是生理需要,中醫有云,人秉父母先天腎之精氣而生,賴後天脾胃水谷之氣而養。小兒先天脾胃不足,而糖為甘緩暖脾温建理中之品,正合脾胃所虛。內有所缺外必有所求,所以小孩子愛吃糖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但中醫的課程是枯燥無味的,除了背書就是聽講義,聽完講義接着再背書,枯燥重複着枯燥。終於有一天,《傷寒論》考試不及格的我木然回首,這麼多日子徒勞般一路走來,還是我追求的理想麼?

我開始心灰意冷了起來。我已經不經常去教師聽講義了,取而代之的是網吧裏無聊的遊戲還有當時象徵着哥們義氣的趵突泉啤酒。

我開始用一種玩世的尖酸目光丈量這繁華的都市,不再相信祖師爺所謂的君親之疾還有貧賤之厄,網絡,香煙,還有酒精鈎織成我另類的近乎畸形的求學生涯。我在這樣的都市裏形屍走肉般的過活着,希望,就像是剝了糖果丟掉的紙,五彩繽紛,卻早已空空如也。

讓我改觀的僅僅只是一枚糖果。

那晚我喝了太多的酒,不知是哪一腦根神經短了路,去了好些日子沒有去過的教室。晚自習,教室裏很少的人在努力地複習或看着小説。我晃晃悠悠的坐在冷板凳上趴在桌呼呼睡了起來。昏昏沉沉中有人用胳膊肘搗我,生氣的抬起頭,原來是一向疏遠的女同桌,我們是不怎麼説話的,確切的説是沒有共同語言,而且一向自閉的我是不肯輕易和女生説話的。剛要問,同桌先説話了,而且一邊説一邊從手裏遞過來一塊糖:“別睡了,屋裏冷。你又喝酒了?胃裏不舒服麼?吃塊糖吧。

然後詫異的我木訥的從她手裏接過,竟忘記了説謝謝。剝了皮就放在嘴裏。出於小時候留下的習慣,嘎嘣一聲,碎在嘴裏。兀自嚼了起來。

——很甜。

女孩見我這麼快就嚼完了,馬上又取了一顆給我,我仍舊不做聲,但那味道卻是出奇的酸——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女孩開心的笑了,我只有無可奈何的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還想要,女孩調皮的説,貪嘴!都給你了呀。

從此我突然覺得時空一下子變了,世界一下子變了。

然後日子在那一刻起瞬間鮮亮起來、醇香起來,就像奶糖上濃濃的氣息、就像,就像那枚糖果酸酸的味道。

後來聽同桌説起,那糖果的牌子是阿爾卑斯的。於是我便留意起了那句短短的廣告詞。濃濃奶香情,甜蜜如擁抱…

我開始上課了。看着自己的成績一門門優秀起來,我清楚的知道是久違了的那顆糖塊的力量。

以後的日子只能用一句峯迴路轉來描述吧,我才注意到閃亮的同桌一直很喜歡吃糖,而且還有着和糖有關的可愛名字——甜甜。我才注意到閃亮的女孩不僅善良,而且温柔美麗。我開始注意到我不在她身邊的這些日子原來她一直都和我一樣的寂寞。

校園裏的糖果兒陪伴了我整整三年枯燥的學究日子,我的青春歲月。我清楚的知道那是我吃過的最好的糖果了,酸到撇嘴的表情滲透進青澀的愛情,甘甜我最閃亮的記憶,在濃濃的奶香裏沉醉,我最幸福的時光。女孩甜蜜清純的微笑安撫我最躁動的年歲,記憶中的女孩閃亮的眸子清澈成我最真的夢境,沉醉在阿爾卑斯的香甜裏。

但筵席總會散去,當最後一支阿爾卑斯奶糖隨着女孩美麗的長髮消失於長長的鐵軌,送別的我孤身一人,車站上人海茫茫,獨我在月台上站成最悽愴的風景,一晃好多年過去了。我們,竟真的再也沒有相遇過。

濃濃奶香情,甜蜜如擁抱…電視裏的廣告再度響起,回想當時同桌時清純的我們,居然從來都沒有彼此相擁過!

三歲的小兒子聽了廣告高興地吵鬧打斷我的心緒,咦——你看,甜甜!於是嘰嘰喳喳的蹦躂到我面前,搖着手裏的兩隻棒棒糖把一隻強硬的塞在我嘴裏,逼我説甜不甜,只一口我便倉促的退給了兒子,強笑着説,糖兒很甜,但爸爸牙疼,爸爸留給我家蛋蛋吃好不好。但兒子硬是不許,非要和我一塊吃,我只好接了過去。含在嘴裏,這滋味兒只有我自己清楚,甜蜜了我快三十年的糖果兒,卻為一則廣告陷入深思。

時過境遷,有些東西錯過了或失去了便永遠的成為過去,追憶,彷彿童年含在嘴裏的糖,當我再也無法找回那些逝去的甜蜜,記憶或回首間,也只能是淡淡的憂傷。幸福在一點點的剝蝕記憶的牙齒,疼痛的眼淚,只因着曾經甜甜的嚮往和憧憬,只因着那些甜美的過往。

亂亂的想着想着眼角便流下了淚,我趕緊拭去,怕妻看見,我趕緊的嚼碎咽掉,原來我承擔不起一塊糖甜蜜的分量。一聲熟悉的清脆聲響,兒子鼓着小腮幫看着我頑皮的笑了,我也笑,笑我此刻我倉皇的咀嚼,滿嘴釅釅,卻早已不再是當初的那些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