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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故鄉-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2.45W

故鄉是江南一個偏安的小城,雖然離開很多年,但有一幅畫面就像被烙刻過一樣——那條靜謐的穿城而過的河上,支支呀呀搖晃在河面上的散發着桐油味的小木橋,柔軟的夕陽下,悠悠然然走過的小城人,這是我成年以前就定格在腦海中的畫面,只有在故鄉的小城見過,而從不曾在任何地方見過。

醉卧故鄉-散文

我從不喜歡在人前高談闊論故鄉,但在我自己的世界裏,任何與故鄉有關的記憶都清晰可見,因為那裏有值得我永遠懷念的童真和青春年華。

恐怕很少有人像我年方四歲就曾酩酊大醉過,是那種醉得不省人事的醉。

兒時,物質比較匱乏,零食只有在過年過節的時候才會有那麼幾樣單調的品種,任何能入口的.東西都會被我們當時的孩子視為美味佳餚。跟現在的孩子比,好吃的實在是太少,但比他們幸福的是,我們能嚐到原汁原味、天然健康的東西,並且能體驗到得到好吃的東西的興奮和幸福感。

故鄉,民風豪爽,連嗓門都大,雖地處南方卻有些北方的氣質,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好酒,尤好米酒,無論城裏鄉下,家家户户都會釀製米酒。每年秋季新米上市,家家户户就開始釀製米酒,洗好米,裝進一個大瓷缸子裏(就是傳説中司馬光砸的那種大缸),在中間掏個洞,在米上撒上一些“餅藥”,實際上就是發酵劑,用塑料薄膜封好,蓋上蓋子,再把舊棉被蓋在上面保温,讓大米在大缸裏發酵,幾天以後就會有清新的酒香透過蓋子和厚厚的棉被飄出來,在屋子裏悠然地飄蕩,鑽進大人也鑽進我們小屁孩的鼻子裏,接着大人們揭開蓋子,濃香四溢,硬硬的大米已經發酵成綿軟潔白的酒糟,恨不得立刻舀一大勺塞進嘴裏。

這個時候的酒糟非常甜,大人一般會舀出一些給我們嚐嚐。掏開的洞中已經蓄滿了一旺清澈的酒水,通常都很甜。這時候的酒濃度並不高,吃一些基本上不容易醉。蓋上蓋子和棉被繼續再捂幾天,再打開時,酒糟和酒水就變得有些衝頭了,酒的濃度明顯高了,酒水明顯的多了。這個時候,把酒糟撈出來,酒水灌進酒罈子裏,酒糟瀝得越幹酒水就會越多。

發酵過度的酒糟已經沒有甜味,濃度比之前的高,家裏會留下一些燒菜用,大部分都會給豬吃。而酒水濃度也比之前的要高很多,就變成了我們所説的“老酒”了,“老酒”和白酒相比比較甜,入口很順,以至於沒有喝過這種“老酒”的人初次喝時,總會因為它的甘甜而忽略了它的酒勁,痛快豪飲以至於酩酊大醉。“老酒”接觸空氣很容易變酸,是一定要把酒罈子密封起來的,到春節客人來的時候,時間正正好,家家户户都有口感上佳的米酒來款待拜年的客人。因此,就連剛會爬的孩子多少都嘗過故鄉這種甘甜的“老酒”。

我就是少有的在兒童時就因貪戀“老酒”的甘甜而酩酊大醉的人之一,這也成了我一生最難以忘懷的童年經歷。

四歲那年,我還沒有正兒八經喝過酒。那年春節期間,白天大人們都外出忙生計,我和大哥在家,大哥大約是高中畢業後尚未分工,在家無事,不知是他自己想喝酒沒人陪,還是他故意想灌醉我,他告訴我説酒很甜,很好喝。我想着剛剛釀製的酒糟確實很甜,以為大哥要我喝的就是和那一樣的很甜的酒,所以毫不猶豫就嚐了,確實有甜味,比有怪味的脾氣好喝多了。

於是,我們就一人一杯,嚴格説是一人一缸子,八十年代的杯子流行的還是漆上字的白色搪瓷缸子,現在基本上是當成工藝品在賣了,一杯的容量比現在最大的一次性紙杯還要大。也沒有下酒菜,可不知不覺我就喝完了一杯,第二杯喝到一半,肚子漲的受不了,起身去方便,站起來已經頭重腳輕,走路搖搖晃晃了,但我並不知道那是醉了。

搖搖晃晃到了廁所門口,很詫異地看到了兩個門把手,還自言自語:怎麼有兩個?伸手去拉其中一個,沒拉着,再去拉另一個,門開了。方便完回到酒桌邊,還問大哥:什麼時候又多裝了一個門把手?裝了幹嘛用?大哥聽了則笑得前仰後合。我們繼續喝酒,喝到什麼時候,喝了多少……我完全不記得了,直到我醒來,已經是深夜,父母在我身邊,他們見我醒來,鬆了口氣説:“總算醒來了”,告訴我説我已經紋絲不動睡了一天一夜,他們嚇得半死。

我問他們我頭暈的要命,動一動就想吐是怎麼回事,他們告訴我這是喝醉了。我餓了,想吃東西,可他們餵我喝粥,我一吃就噁心,很想吐,卻怎麼都吐不出來,心裏火澆火燎的,頭痛欲裂,他們只能讓我躺下去繼續睡覺,一睡又是一天,直到第三天晚上才醒,勉強能吃些東西,後來慢慢開始緩過勁來。

醒來後便天天聽到父母罵大哥,大哥卻沒事人一樣嘻嘻哈哈,覺得很有趣。他告訴我説我喝了兩搪瓷缸子酒,但在我的記憶裏,那次我只喝了一缸子多一點,因為從我跟大哥説完門把手的問題後到我醒來之間的事我通通不記得了。

從此以後,我見酒就噁心,一直到高中畢業,期間滴酒未沾,連當時小屁孩們極其稀罕的汽水都不喝,直到高考結束拿到錄取通知書四處吃飯喝酒才開戒。也因為這次酩酊大醉體會過酒醉的難受,至今喝酒都非常理智,總會在將醉未醉時強迫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喝,不能醉,當然也沒有百分之百控制住。

這是很難得也很有趣的一個記憶,小時候的很多事都已經不記得了,但這件事卻伴隨着故鄉的酒香和燒心燒肺的痛苦深刻地留在我的記憶裏。成年了,家裏人經常會在我回家的時候提起我當年那段糗事,孩子還是單純的,會為了貪吃而分不清該不該,才會上這樣的當,而成年了,再也不會上這樣的當了,即使在應酬的場合,人家再怎麼言辭慫恿,也不會上這樣的當了,當然這樣一來也少了很多的樂趣。

人生值得回味的事會很多,現在每當想起我四歲就酩酊大醉也會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