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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廈千萬間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1.35W

“你為什麼來到這裏呢?”穿着燕尾服的紳士吹飛了蝴蝶的屍體,目光停留在男人的手裏的奇怪盒子上。

廣廈千萬間散文

男人沒有答話。那位紳士繼續説:“你們這些所謂的“桃源人”,憑什麼過得這麼好呢?你們不配享有這份生活,你們應該像這個世界裏的其他人一樣,學習、工作,然後把你們的勞動成果乖乖交出來給我,給我!明白嗎!”最後的幾句近乎是吼了起來。

曾經,有個與世隔絕的仙境。那裏的人們沒有各種學習工作的煩擾,開心的度過每一天,從出生到死亡。要學會的東西只有如何摘下樹上的果實、怎樣汲取山間的泉水。他們的生活了如夢幻。朝飲溪水,夜宿荷邊,與飛鳥共舞,山林為伴。

但幸福的生活總有盡頭——自稱來自文明世界的人們拜訪了這裏,從那之後,一切就都變了。起伏的山巒變為冰冷的摩天大廈,綠樹折斷,鳥獸驅散。城市中央立起一座鐵塔,直插入污濁的天空,四周圍繞着灰色的影院、廣場、超市、餐廳,人們行色匆匆的掠過這些精緻的建築,發動機的響聲代替了鳥叫,原本應在樹上的果子到了貨架上,多了的,是厚厚的防腐劑,和黑色的心。

發現這片地方的人,被奉為英雄,他的雕像被立在城市中心的鐵塔旁,雕像背後,有一羣腦滿腸肥的人,商量着如何瓜分這座城市,如何更多得榨取這裏的血液。盛着血的杯子相碰,鮮血交融,卻沒有一滴灑出,他們開懷大笑,將這城市和這城市中的人們的血,一飲而盡。

那些曾經擁有快樂無慮生活的人們,也被這黑洞吞噬,他們開始上學、工作,開始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不知不覺和這城市融為一體,和這城市一同毀滅。

唯獨有個上了年歲的男人,或許是太笨,接受不了這劇變,仍然像原本那樣過活,在高樓大廈的縫隙中守護着自己的小房子。聳入雲端的龐然大物投來令人窒息的壓力,男人坐在門前,抬頭望着這些怪獸,他不想自己的房子變成那樣。那些人説過如果他讓出房子,會給他很多錢,他不太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大概是很多果子吧,但那麼多的果子有什麼用呢?夠吃不就行了嗎?多了只會爛掉。他一邊想着,一邊轉身輕輕關上了門。進屋後,他緩緩的坐到了一張古樸的椅子上,佝僂着腰,抬頭凝視着牆上的盒子,目光深陷,似乎陷入了回憶。過了很久,男人才緩過神來,起身去擦了擦那個盒子,那個盒子裏裝着他已逝的妻子的遺物。他也不知道這盒子裏是什麼,她不讓他打開這個盒子,他也沒有要打開那個盒子的意思,只是有時候會掂掂那個盒子,敲幾下,盒子的殼似乎很厚,敲擊只會發出撞擊聲,無法判斷裏面到底是什麼。

“你再不走,我們就要強拆了。”説話的是一個看起來很英俊的年輕人,一邊説着,一邊面帶笑意,恭敬的對着門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老男人沉默了一會,從牆上取下了盒子,懷抱着那個盒子走出去了。年輕人長吁一口氣,饒有興趣的環視了一下這棟屋子,面積不大卻很精緻。“這麼好的房子拆了真是可惜了。”雖然嘴上這麼説着,他還是利索的起身,擺了擺手示意周圍的人可以動工了。

他是個好人,毫無疑問的純良的好人。獨子,從小就在父母的溺愛中長大,學業一直優秀,大學畢業後因為社會經驗太淺而找不到工作,但從小受到的教育,讓他仍對社會抱着巨大的期待和憧憬。好不容易在這個地產公司裏應聘上了設計師,還處於實習期的他,工程程?被阻礙,如果公司放棄這個項目,他的工作估計也就沒了。畢竟這不是他的專業,只是高中時因為感興趣而研習了一些關於建築的知識,當時還因為怕影響學業半途而廢了。所以自告奮勇來説服房主,其實,當他剛一進屋來的時候,是有些後悔的。因為這棟小屋簡直就是他夢中理想的建築,他是美術專業的,無論以多麼專業挑剔的眼光看,這小屋子都美的無以復加。但是他不能,他必須保住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於是,他開始按照計劃和老男人交流,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對策,無論老男人怎樣固執、怎樣大聲斥責、反對,他都有能回擊的語言。但事實往往在意料之外,在整個過程中老男人一言不發,時不時望向牆上的盒子,好像根本就沒有在聽似的。於是,他下出了最後通牒,這是計劃之外的,出奇的是,他在猶豫的一瞬間説出去的時候,竟然瞬間像變了一個人,是那種他平時最討厭的人,就是那種,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