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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歸人的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2.55W

一.山

山,水,歸人的散文

“小時候,我常伏在窗口痴想

——山那邊是什麼呢?

媽媽給我説過:海

哦,山那邊是海嗎?

於是,懷着一種隱祕的想望

有一天我終於爬上了那個山頂

可是,我卻幾乎是哭着回來了

——在山的那邊,依然是山

山那邊的山啊,鐵青着臉

給我的幻想打了一個零分!

媽媽,那個海呢?”

山的那邊是什麼呢?小時候,我也常常思考這個問題,只是我眼裏的山從來沒有鐵青着臉,我也從來沒幻想過山的那邊會是海。

重慶是個多山的城市,我所在的縣城裏三個最好的高中,有兩個都是建在山上,學校也算是封閉式管理,其實就算他們不封閉,也沒多少人會沒事兒就上山下山。也有人説,重慶女孩兒身材好都是上山下山累的,這是不是真的我可説不上來,但是重慶山多的特點卻在這句話裏表露無遺。

對山的依戀,應該是從生下來就有的,只不過是在學到王家新那首《在山的那邊》時才豁然開朗。有的感情就是這樣,一直都在,但是它需要某些機緣才能讓人意識到它的存在。

初讀這首詩歌,我腦海呈現的畫面就是我自己站在某一高處遙望遠方的情景。“遠方”這個詞本身就帶了無盡的神祕色彩,因為遠方之外還有更遠的遠方,它總在不知不覺中挑逗着我們內心深處某些對未知的渴望。

在那個對什麼事情都很好奇的年紀,每當我途徑一座山丘,到達頂端時,總會忍不住想要四下張望,這不光是因為高處的視野遼闊,它更是一種情結,一種叫做“山的那邊是什麼”的情結。選個地方站定,目光由近及遠,視野裏的山一路從大到小,從少到多,從清晰到模糊,目光的盡頭是那個被我誤認作天邊的地方,一排排墨色的山巒矗立在那裏,光禿禿的巖石微微反着光。我常常會想:如果從我所站的這個位置出發,沿着某一個方向一直走一直走,我會不會走到最邊緣的那座山上?如果我到了那座山上,那座山的那邊會是什麼呢?會如詩人所説,還是山嗎?

不知道為什麼,很久很久以後,當我站在海邊,我也會有同樣的感覺。每當我看着或平靜無波或浪濤起伏的海面,我都會想:如果我能在海面上行走,從我所站的位置出發,選個方向一直走一直走,我會不會走到海天相接的地方?如果我走到那個地方,我看到的景象又會是怎樣?會如眼前景象一樣,仍舊是白茫茫一片嗎?

等待是我童年裏固有的一種姿態。等待20歲生日的到來,因為聽説那天會有個應該被我稱為媽媽的人出現;等待期末考試的獎狀,因為把獎狀捧回家爸爸就有可能會安安分分地守在我身邊;等待叔叔回家,因為叔叔回家以後就會有人陪我把象棋下個痛快;等待過年,因為只有過年才會出現一大家人圍着一張桌子吃飯的圓滿……那麼多沒有確定期限的等待,把我小小的心填得那麼滿,那麼滿!

或許,眺望可以解釋為等待,遠方可以定義為希望,山的那邊不一定是山,海的盡頭不一定是海,山的那邊可能是希望,海的盡頭可能是夢想。

二.水

山水相依的地方才有靈氣,有山有水的城市才會養人。生在重慶、長在重慶的我,雖然性格並不潑辣,長得也不夠水靈,可我就是巴渝山水餵養出來的人,身體裏流淌着的就是重慶血脈,這一點,任我走到哪裏都不能改變。

小孩子似乎天生親水,玩兒水這種事情從來都是無師自通。小時候,我總是靜靜地站在一邊,看別的孩子打水仗,看他們在池塘裏任意撒歡,看他們用自制的木筏自由滑行於小河兩岸。我一直這麼聆聽着他們的歡笑,欣賞着他們的快樂,可每當他們伸手向我發出邀請,我總是搖頭拒絕。

我為什麼不加入他們呢?因為我怕水。

從我記事起,我就對盲人的世界充滿好奇。我常常會突發奇想地閉着眼睛去做一些事情,比如説走路、吃飯、找東西,因為我覺得這樣做會讓我離他們的世界近一點。

那時好像還在上幼兒園,放學後我和鄰居小姐姐一起回家,走到一座小石橋邊時,我決定閉着眼睛過那座石橋。因為是臨時決定,我沒有告訴小姐姐,不然就算她當時不能阻止我,也會扶着我的。閉上眼睛往往會減速,可是小姐姐在我後面,為了不擋着她的路,我壯着膽子以正常速度過橋。行至一半時,突然腳下踩空,我一頭栽進了水裏。那水不深,可是因為我太慌亂,始終也沒能爬起來,而且那些髒水一直在咕咚咕咚地往我嘴裏灌。當小姐姐把我從水中拉起來時,我從頭到腳沾滿各種野草和泥漿,狼狽得讓人不忍直視。

從那以後,我就開始怕水,我想:那麼淺的水都能把我淹成這樣,這水可真是可怕至極的東西。不過我倒是沒覺得是我閉着眼睛走路有什麼問題,這直接導致我後來閉着眼睛過馬路差點被車撞,也因此被司機狠狠罵了一通後才有所顧忌。

再次感受到水的兇狠,是在小學四五年紀的時候。那次河裏發大水,我親眼看着一個同學剛過完橋,身後的大石橋就被河水轟隆一聲沖垮。當時我一直在猜測他的心理,是後怕居多還是慶幸占上?至此,我不僅怕水,也開始怕橋。

都説“女人是水做的骨肉”,既然提到水,總是要無可避免地説一説眼淚。

我似乎是一個離了家就不會哭的人。從小到大,我在家裏只要是受了一點委屈,眼淚就會忍不住嘩嘩地往下掉。可是隻要我出了家門,就算心裏再難過、再委屈、再感動,那眼淚它也掉不下來,彷彿外面的一切都不足以使我掉眼淚。後來,這點在某一兩個特別的人面前有所改變,但那次數也是用一隻手來數都嫌手指頭多。

大二暑假回家,倩倩打電話來説,我們一起提前半個月去學校,我欣然答應。倩倩家在四川,那時候K485從成都出發,途徑重慶,我一直覺得如果大學四年都沒跟倩倩乘過同一趟火車回家或者返校,我一定會很遺憾。事實證明,那次我的決定是對的,因為後來K485改道,不經過重慶了。

但是那次我沒有及時把這個決定告訴我爸,我是臨走的前一天才告訴他的。爸爸最初接到電話也沒説什麼,可是第二天早上五點鐘,爸爸卻打電話來説不許我走,原因是他懷疑我在談戀愛,提前去學校是為了約會。我跟爸爸解釋,爸爸不相信,他説:“如果不是,你早就訂好車票了,為什麼一直瞞着我?”這個讓我怎麼解釋呢?根本就沒有原因,我也沒想要瞞着爸爸。

感覺自己被冤枉了,眼淚就開始肆無忌憚地流。其實那時我還蠻理性的,我在心裏問自己:“多大點事啊?都大二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容易哭呢?你爸又不在身邊,哭給誰看呢?”儘管如此,我就是收不住啊,而且越跟爸爸説話,眼淚掉得越厲害。

爸爸一聽我哭了,馬上掛了我的電話,給姑姑打過去,説:“你去勸勸你那侄女兒,我一説她她就哭,真是沒辦法了。”不久後,接到姑姑的電話,由姑姑從中調解,誤會很快解除,那半天爸爸也沒有再給我打電話。

再次接到爸爸電話時,我在汽車站,爸爸説要過來送我,我説不用了,可是他還是趕了過來。爸爸知道我懶,乘火車不愛買水果,因為我嫌水果太重,他便拎了一袋子我愛吃的桃兒和葡萄過來給我。那一刻,我忽然間覺得自己應該對他説聲謝謝,可是我的心結還沒完全解開,我一直在等着爸爸給我道歉,只是最後車開了也沒等到。

在車上,我看着爸爸給我買的水果,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從小到大惹我爸生氣傷心的次數也不止一次兩次,可也沒見我對他老人家道過歉啊,那麼我為什麼要要求爸爸給我道歉呢?這麼想着,也就釋然了。

這麼些年,我一直認為,親人之間最難説出口的話莫過於“謝謝”和“對不起”,就算我在文字裏寫上千遍萬遍,也始終無法開口説出一句。那些對陌生人都那麼慷慨的謝意和歉意,為什麼對自己的親人卻這麼吝嗇呢?

三.歸人

在我還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老聽見那些親戚對我奶奶説:“這個閨女肯定養不住,你看她握筷子握那麼長,遲早得遠嫁。”奶奶的反應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我每次聽到她們這麼説我都會默默地把握筷子的手往下移一點,再移一點。其實,我哪兒知道那遠嫁是怎麼回事呢?最遠也不過就是山的那邊吧?可是聽他們的語氣,似乎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我想握筷子時握得短一點應該就能避免。

我不知道他們這麼説有沒有科學依據,或許真能從一個人的小習慣裏看出一些性格特點吧,總之,在去年之前,我確實是個不怎麼戀家的人。但是,高中畢業以前,我也從來沒想過要離開重慶,來海南念大學也完全是因為我一個任性的小動作。

高考結果出來就是填報志願,那些天,我每天都在查重慶各個大學的相關信息,由於我的高考分數沒超過一本線多少分,所以我寧願選個二本院校也要留在重慶。這些都是我一個人的想法,從小到大,我的大小事都是我自己做的決定,包括小學畢業選初中,初中畢業選高中,所以我理所應當的覺得填報志願也該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儘管我的考慮裏面有家人,但是我認為他們都不能干涉我,哪怕我真的決定要去外省。

我認真對比着重慶各大院校的條件和專業,可這個時候,爸爸、姑姑、叔叔,還有一些更遠的親戚,都來告訴我説:“你一個女孩子,不要走太遠,還是留在重慶最好。”我知道他們都是關心我,為我好,可是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他們所有人都來干擾我,我認為我的事情就應該我自己做主。他們都讓我留重慶,我就偏不留重慶,叛逆心一起,我就把第一志願改成了一個我完全不瞭解的海南大學,後面的專業更是隨便寫了一個我聽也沒聽過的專業。

查錄取情況時,當我看見自己被一個叫做“海南大學”的地方錄取,錄取的專業是“農林經濟管理”,當時我就懵了。這是我填的嗎?我根本一點印象都沒有。然後我開始陷入回憶,又去查看了自己填志願時用的草稿紙,才確定這真的是我的選擇。那幾天,我有怕過,畢竟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出過遠門,但是也就幾天,很快我就接受了自己的選擇,離家那天也沒讓他們任何一個人送我。我就這麼朝着背離家的方向越走越遠。

來到海南,我很快被這裏的藍天白雲吸引,再加上我遇到的人都很好,頭兩年裏,我總説:“如果拋開家鄉情結的話,我覺得海南比重慶好。”每當有人問我畢業後想不想留在海南時,我都會很肯定地説:“想!”

第一次產生“我應該回到重慶”的想法,是去年寒假離家那天。當我行至距家直線距離大約三百米的地方時,不經意地回頭朝家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看到叔叔站在家門前,面朝我所在的這個方向。那一刻,我的腳步停止了,我也轉過身,定定地看着家的方向,看着叔叔,果然,叔叔一直就那麼站着,看着我。大約過了五分鐘,叔叔可能知道我在看他了,才轉身進了屋裏,我也拿起箱子繼續我的行程。但是,我知道,我離家的腳步不再那麼堅定,因為我心裏有個聲音在説:“叔叔,他老了,真的老了!”怎麼能不老呢?叔叔可比我爸大了十幾歲呢!

我對這位叔叔的感情比對我爸還深,叔叔是我爸的二哥,用四川話我叫他“二爺”,書面語我應該稱他為“二伯”。上小學三年級時,我想要寫一篇關於叔叔的作文,我問老師:“爸爸的哥哥用書面語怎麼稱呼?”老師説:“就叫叔叔吧。”從此,二爺就以“叔叔”的形象出現在我的文字裏,哪怕後來我知道應該叫他二伯,我也不願意改過來,因為我覺得改了就是另一個人了。而且,從那以後,我再也不願意稱呼其他人為叔叔,如果遇到一定要稱呼的人,我會叫他們大叔、張叔、李叔、陳叔……可我就是不想叫他們叔叔。

因為叔叔,我終於明白:無論我走多遠,家才是我心靈的最後歸宿;無論我曾怎樣的任性,家人才是心裏割不斷地牽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