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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王昌齡《採蓮曲二首》之二中“亂”字的三種解讀

欄目: 王昌齡 / 發佈於: / 人氣:1.99W

主題詞:解讀 亂 雜入 爭先恐後 慌亂

對王昌齡《採蓮曲二首》其二中“亂“字詞義的三種不同的解釋,引出三種對詩歌主旨的不同解讀,下面就是我對這首詩中“亂字的膚淺認知,希望對各位多方位理解本詩有所裨益。

有關王昌齡《採蓮曲二首》之二中“亂”字的三種解讀

《採蓮曲二首》其二原文:

《採蓮曲二首》其二?王昌齡

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

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

《採蓮曲》是樂府舊題。內容多描寫江南一帶水域風光,採蓮女勞動生活場面,以及她們對純潔愛情的追求等。王昌齡這首《採蓮曲》表現的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主題呢?

對這首詩的前兩句,歷來釋家大同小異。關鍵是對第三句中“亂”的解釋。它決定了這首《採蓮曲》的主旨。

第一種,主流解釋。以《唐詩鑑賞辭典》為例,劉學鍇先生就把“亂”字解釋為“雜”和“混”,詩中的“亂入”“即雜入、混入之意”。劉學鍇先生接下來對整句的解釋為:“荷葉羅裙,芙蓉人面,本就恍若一體,難以分解,只有再定睛細察時才勉強可辨;所以少一錯神,採蓮少女又與綠荷紅蓮渾然為一,忽然不見蹤影了。”(詳見《唐詩鑑賞辭典》120頁。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年12版)由此得出這首詩的主旨:這首詩像一幅美妙的採蓮圖畫,描寫了採蓮姑娘的美麗容貌,以及江南採蓮姑娘的勞動生活和青春歡樂。詩歌巧妙地將採蓮女的嬌容與大自然的美麗融為一體。

不過這裏有個常識性的問題,詩歌第四句的“聞歌始覺有人來”,是“誰”“聞歌”?又是“誰”“人來”?又是誰在唱歌?如果以劉先生所説,是作者“聞”採蓮歌,而感覺採蓮女在,並大讚這是詩歌的精妙之處,是詩歌從視覺之美(前兩句的荷葉荷花之美、採蓮女之美)轉換到聽覺之美(“聞歌始覺有人來”的歌聲美),是不見其人,卻聞其聲,是以聲之甜美悦耳,暗襯人之美麗。從而使詩歌更有想象性,更有延續性。不言而喻,劉先生的答案是作者聞歌,採蓮女唱歌。根據劉先生的解釋,詩歌的第一、二句所描繪的羅裙之綠、臉頰之紅,似乎應該是想象之筆。因為作者從頭至尾是沒有看見採蓮女的。劉學鍇先生引用唐代詩人崔國輔的《小長干曲》“菱歌唱不徹,只在此塘中”,來應徵自己的觀點,並在文章結尾強調:“直到最後,作者仍不讓畫的主角明顯出現在畫面上,那目的,除了把她們作為大自然的化身之外,還因為這樣描寫,才能留下悠然不盡的情味。”(詳見《唐詩鑑賞辭典》120頁。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年12版)可是,我們反覆吟誦“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這兩句詩,那像少女般亭亭玉立的荷花,那像荷花嬌姿欲滴的少女,形象而生動,呼之似欲出,絕不應是想象之筆。即使是想象之筆,也應有現實生活的體驗,作者總有觀看採蓮女勞動的經驗儲備。更主要的,作者在這裏,不僅僅只是描寫採蓮之女,反覆吟誦作者這首詩,我們能清楚感到,作者把採蓮女和荷花是放在同一位置來描寫的。寫花即寫人,寫人即寫花,花和人相互映襯。這和上面所説的《採蓮曲》描寫的內容相吻合。更為關鍵的,也就是筆者在看了劉學鍇先生的賞析文章以後,始終沒搞清楚,詩歌第四句“聞歌始覺有人來”中的“覺”,又是誰在“覺”呢?是作者“覺”有人來,還是採蓮女“覺”有人來呢?如果我們為了自圓其説,硬説是作者的一種手法,似乎太牽強附會,不是作者真意。而絕大多數的作者也不理解。

第二種,北師大版八年級語文下冊課本編者之觀念。

我們先看編者對“亂入”的註解:“亂入”,“爭先恐後地進入”。那“亂”自然就是“爭先恐後”之意。順着這個思路,採蓮女就不是一個,而是一羣。她們“輕舟競採,繁忙不息”,應該是正進行着一場“勞動競賽”!詩歌的主旨和第一種也差不多,不過重點是表現採蓮女的“繁忙不息”的'勞動場面。編者大概還是受唐朝詩人崔國輔《採蓮曲》的影響。

《採蓮曲》?崔國輔

玉漵花爭發,金塘水亂流。

相逢畏相失,並著木蘭舟。

其中“金塘水亂流”的“亂”字,就是表現採蓮男女爭先恐後,輕舟競渡的勞動競賽場面,這大概和編者的註解相吻合。

不過,這同樣有一個常識性問題。既然“亂”是“爭先恐後”,那作者所描繪的就應該是一個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也應該在那蓮葉荷花不怎麼“田田”之處,要不何來“輕舟競採”、“爭先恐後”?如果是這樣,作者就應該早看見採蓮女了,而不是“聞歌”才知有采蓮女。顯然,北師大八年級語文下冊課本的編者是不同意劉學鍇先生的上述觀點的。也就是説,不是作者“聞歌”,而是採蓮女“聞歌”。“有人來”的“人”不是採蓮女,而是出詩人之外的第三方人。遺憾的是這北師大版八年級語文下冊課本的編者觀點到了編寫教參的人那裏,沒有得到流暢而統一的貫徹。雖然對“亂”的解釋相對傳統有創新。而對詩歌主旨的闡述又回到了劉學鍇先生那裏。

第三種,嬌羞説。

筆者認為,全詩描寫的是採蓮女的美麗、純真和嬌羞,抒發的是作者一種歡快和閒適的心情。理由如下:

我們依然從“亂”字來入手。我認為詩中的“亂”為“慌亂”之意。這一個“慌亂”,既可理解採蓮女邂逅邊唱歌邊採蓮的意中人時的“慌亂”,也可理解採蓮女遭遇一羣唱着情歌挑逗她的捕魚郎的“慌亂”,我們可以這樣展開想象:一個有點靦腆的採蓮少女,突然聽到情哥哥或者捕魚郎的歌聲,慌慌張張地把小船搖向荷池深處,其急急惶惶的情態,恰好被在池邊觀景的作者全收眼底。作者在發出會心的一笑後,看着眼前的亭亭玉立的荷花,想起那惶惶遁去的採蓮少女;於是便有了詩歌的一、二句,以羅裙“同化”荷葉的美,以荷花“同化”採蓮女的美。而妙就妙在這第二句,採蓮女的嬌羞,豈不正如那紅豔的荷花!此時我想起徐志摩的《沙揚拉娜》的名句:“最是那一低頭的温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此情此景,怎不令詩人陶醉?

詩歌的第三句和第四句應該是位置顛倒。正是採蓮女聞歌警覺有人來,才會慌亂地駛入荷花深處,讓人看不見。我認為,這種解釋不僅符合《採蓮曲》“內容多描寫江南一帶水域風光,採蓮女勞動生活場面,以及她們對純潔愛情的追求等”的主旨,也巧妙地解決了劉學鍇先生那種前後不能自圓其説的矛盾。更主要的詩歌依然情趣盎然,“留下悠然不盡的情味”。

王昌齡是唐代的“七絕聖手”,特別善於處理絕句的第三句,他不會留下不能自圓其説的硬傷讓後人詬病。有時,我們在解説前人的詩句時,首先要考慮一個通暢,而不是因為追求這個美,那個美,而傷害了詩歌的本意。

簡單的才是最美的。

參考文獻:《唐詩鑑賞辭典》120頁。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年12版 劉學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