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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海潮 梅英疏淡》秦觀

欄目: 秦觀 / 發佈於: / 人氣:1.82W

秦觀的《望海潮 梅英疏淡》語言字斟名酌、千錘百煉,對比的運用效果顯著,明豔的春色與肅殺的暮景對照,昔日“俊遊”與今日“重來”感情相比,幽婉而凝重地表現出詞人悽苦鬱悶的愁情。

《望海潮·梅英疏淡①》

作者:秦觀

梅英疏淡,冰澌溶泄②,東風暗換年華③。金谷俊遊④,銅駝巷陌⑤,新晴細履平沙。長記誤隨車,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⑥。柳下桃蹊,亂分春色到人家。

西園夜飲鳴笳⑦。有華燈礙月,飛蓋妨花。蘭苑未空,行人漸老,重來是事堪嗟⑧。煙暝酒旗斜⑨,但倚樓極目,時見棲鴉。無奈歸心,暗隨流水到天涯。

【註釋】

①望海潮:柳永創調,見《樂章集》。此調詠錢塘(今浙江杭州),當是以錢塘作為觀潮勝地取意。

②冰澌(sī)溶泄:冰塊融化流動。

③東風暗換年華:是説東風吹起不知不覺又換了歲月。

④金谷:金谷園,在洛陽西北。俊遊:同遊的好友。

⑤銅駝蒼陌:古洛陽宮門南四會道口,有二銅陀夾着相對,後稱銅陀陌。蒼陌:街道。

⑥芳思(sì):春天引起了錯綜複雜的情思。

⑦西園:宋時洛陽有董氏西園為著名的園林。後世泛指風景優美的園林。鳴笳:奏樂助興。胡笳是古代傳自北方少數民族的一種樂器。

⑧是事:事事。

⑨煙暝:煙霧瀰漫,天色昏暗。

【翻譯】

梅花稀疏,色彩輕淡,冰雪正在消融,春風吹拂暗暗換了年華。想昔日金谷勝遊的園景,銅駝街巷的繁華,趁新晴漫步在雨後平沙。總記得曾誤追了人家香車,正是柳絮翻飛蝴蝶翩舞,引得春思繚亂交加。柳蔭下桃花小徑,亂紛紛將春色送到萬户千家。

西園夜裏宴飲,樂工們吹奏起胡笳。繽紛高掛的華燈遮掩了月色,飛馳的車蓋碰損了繁花。花園尚未凋殘,遊子卻漸生霜發,重來舊地事事感慨吁嗟。暮靄裏一面酒旗斜掛。空倚樓縱目遠眺,時而看見棲樹歸鴉。見此情景,我油然而生歸隱之心,神思已暗自隨着流水奔到天涯。

【賞析】

此詞不止於追懷過去的遊樂生活,還有政治失意之慨歎其中。

上片起頭三句,寫初春景物:梅花漸漸地稀疏,結冰的水流已經溶解,東風的煦拂之中,春天悄悄地來了。“暗換年華”,既指眼前自然界的變化,又指人事滄桑、政局變化。此種雙關的今昔之感,直貫結句思歸之意。

“金谷俊遊”以下十一句,都是寫的舊遊,實以“長記”兩字領起,“誤隨車”固“長記”之中,即前三句所寫金谷園中、銅駝路上的遊賞,也同樣內。但由於格律關係就把“長記”這樣作為領起的'字移後了。“金谷”三句所寫都是歡娛之情,純為憶舊。“長記”之事甚多,而這首詞寫的只是兩年前春天的那一次遊宴。金谷園是西晉石崇的花園,洛陽西北。銅駝路是西晉都城洛陽皇宮前一條繁華的街道,以宮前立有銅駝而得名。故人們每以金谷、銅駝代表洛陽的名勝古蹟。但詞裏,西晉都城洛陽的金谷園和銅駝路,卻是用以借指北宋都城汴京的金明池和瓊林苑,而非實指。與下面的西園也非實指曹魏鄴都(今河北臨漳西)曹氏兄弟的遊樂之地,而是指金明池(因為它位於汴京之西)同。這三句,乃是説前年上已,適值新晴,遊賞幽美的名園,漫步繁華的街道,緩踏平沙,非常輕快。

因憶及“細履平沙”故連帶想起當初最令人難忘的“誤隨車”那件事來。“誤隨車”出韓愈《遊城南十六首》的《嘲少年》:“直把春償酒,都將命乞花。只知閒信馬,不覺誤隨車。”而李白的《陌上贈美人》:“白馬驕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雲車。美人一笑搴珠箔,遙指紅樓是妾家。”以及張泌的《浣溪沙》:“晚逐香車入鳳城,東風斜揭繡簾輕,慢回嬌眼笑盈盈。消息未通何計是?便須佯醉且隨行,依稀聞道太狂生。”則都可作隨車的註釋。儘管那次“誤隨車”只是無心之誤,但卻也引起了詞人温馨的遐思,使他對之長遠地保持着美好的記憶。“正絮翻蝶舞”四句,寫春景。“絮翻蝶舞”、“柳下桃蹊”,正面形容濃春。春天的氣息到處洋溢着,人這種環境之中,自然也就“芳思交加”,即心情充滿着青春的歡樂了。此處“亂”字下得極好,它將春色無所不,亂哄哄地呈現着萬紫千紅的圖景出色地反映了出來。

換頭“西園”三句,從美妙的景物寫到愉快的飲宴,時間則由白天到了夜晚,以見當時的盡情歡樂。西園借指西池。曹植的《公宴》寫道:“清夜遊西園,飛蓋相追隨。明月澄清景,列宿正參差。”曹丕《與吳質書》雲:“白日既匿,繼以朗月。同乘並載,以遊後園。輿輪徐動,參從無聲;清風夜起,悲笳微吟。”又云:“從者鳴笳以啟路,文學託乘於後車。”詞用二曹詩文中意象,寫日間外面遊玩之後,晚間又到國夫人園中飲酒、聽樂。各種花燈都點亮了,使得明月也失去了她的光輝;許多車子園中飛馳,也不管車蓋擦損了路旁的花枝。寫來使人覺得燈燭輝煌,車水馬龍,如目前。“礙”字和“妨”字,不但顯出月朗花繁,而且也顯出燈多而交映,車眾而並馳的盛況。把過去寫得愈熱鬧就愈襯出現的淒涼、寂寞。

“蘭苑”二句,暗中轉折,逼出“重來是事堪嗟”,點明懷舊之意,與上“東風暗換年華”相呼應。追憶前遊,是事可念,而“重來”舊地,則“是事堪嗟”,感慨至深。此時酒樓獨倚,只見煙暝旗斜,暮色蒼茫,既無飛蓋而來的俊侶,也無鳴笳夜飲的豪情,極目所至,已經看不到絮、蝶、桃、柳這樣一些春色,只是“時見棲鴉”而已。這時候,宦海風波,仕途蹉跌,也使得詞人不得不離開汴京,於是歸心也就自然而然地同時也是無可奈何地湧上心頭。

此詞的藝術特色主要是:其一,結構別具一格,上片先寫今後寫昔,下片先承上寫昔後再寫今,憶昔部分貫通上下兩片。其二,大量運用對比手法,以昔襯今,極富感染力。

拓展閲讀:秦觀的文學貢獻

秦觀詩文亦為北宋一大家。明胡應麟於《詩藪雜編》卷五言:“秦少游當時自以詩文重,今被樂府家推做渠帥,世遂寡稱。”秦觀詩感情深厚,意境悠遠,風格獨特,在兩宋詩壇自成一家。散文以政論、哲理散文、遊記、小品文最為出色。其策論文筆犀利,説理透徹,引古徵今,富有説服力和感染力。

黃庭堅認為秦觀詩只是盡情揮灑胸臆,專任自然,並未去刻意構想、苦心經營,這點頗類似李白詩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其實,秦觀也並非不講究文辭的細密精緻,只是不顯出過份人為的痕跡,而別以清暢流麗之態示人而已。他的“詩似小詞”,若換用李清照《詞論》的話,是“秦即專主情致,而少故實”。縱觀淮海詞,則多為純情任心之制。所以,馮煦《蒿庵論詞》雲:“淮海、小山,古之傷心人也。其淡語皆有味,淺語皆在致,求之兩宋詞人,實罕其匹。”也許,正是在這種特定意義上,可以説秦觀詞與李白詩歌的主流藝術精神是一致相通的,故也不必過為計較,他們二者在藝術風貌上悽婉綿邈和飄逸豪放的顯著差異。

不言而喻,秦觀詞的藝術精神是多層次多元化的,如今來談論其主流部分,但卻不意味着可以以之總攬全體;從另一方面説,這種藝術精神的形成到成熟,也經歷了他的整個創作生命,存在着一個不斷變化而發展的過程,始終呈動態流動形狀。如果將上述者置放於詞史、乃至文學史的大視野中來觀照,或許便能夠更清晰全面地認識其意義與價值取向。

秦觀在某些特定環境情勢,即“淮海秦郎天下士,一生懷抱百憂中”,如憶舊、遷謫時製作的這第三種類型的詞,已使原來侑飲娛興、按拍協歌的傳統價值歸屬摒退於很次等,甚或無相關連的幕後位置。而另外卻命其擔荷起詩歌在古典詩教理論裏的代言情志功用,遂成為自我主體心態意緒的特定物化形式,以之滿足他歎喟命運悲劇、宣泄人生愁煩的現實精神需要。

在這裏,秦觀徑直將個體生命存在的種種缺憾納入詞中,再也無須假助以往閨思離怨之類的慣有模式,或故為飾辭託言以求深隱婉約之姿。對於上端,他一般僅只聊借來增大詞的容量與彈性,故得能在保留其主流性的本色風情韻調之際,又平添出若許的沉咽清悠意味,特見空濛雋遠之致。因而向來與周邦彥一齊被推許作“詞家正宗”,“大抵北宋之詞,周、秦兩家,皆極頓挫沈鬱之妙。而少遊託興尤深,美成規模較大,此周、秦之異同也”(陳延焯《白雨齋詞話》)。

他的這種藝術精神,多曾薰染影響到後來的許多詞家,如李清照、姜白石,直到宋末之周密,、王沂孫、張炎等,皆緣於生平身世國運而寄慨於詞,更大程度上朝向詩化的道路認同、復歸,乃至逐漸衍變為長短不葺的詩,相互間益愈以辭采意格相高,更加傾注到“娛己”的旨趣。雖然他們出於各自的才情藻思,所作風格面貌多有不同,甚或成為相對獨立之支派。但從總體而言,卻改造、更新,或者説更大程度上發展、擴張了花間、南唐以來的傳統藝術流派,使之不斷勃發充溢着生命活力,不至於趨向僵枯沉晦的末路。這其間,秦觀的貢獻是必須給予充分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