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住在海南島,那時候窮,乞丐卻不多見。
印象最深刻的是大約那七歲那年,被窮困籠罩着的小山村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位不速之客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憔悴不堪地站在我家的門口,用一種嘶啞的透着濃濃的倦意的嗓音對我父親説:“兄弟,來一口飯吧。”
當時午飯的時間早已過,鍋裏儘管還剩下一些冷飯,從不親自下廚的父親卻堅持着要親自重燒一鍋飯給那位不速之客。
當那位不速之客吃飽喝足後,父親從並不鼓脹的.口袋裏掏出了五元錢要送給他。但那位不速之客拒絕了,他説:“我要的只是一口飯。”
十幾年後,我們從海南島回到了家鄉。本來並不多見的不速之客就像是長在牛身上的牛毛一樣,滿街多得只要你一個不留心,就會有一隻手僵硬地伸直在你的跟前。
而更令人氣惱的是:當那天父親對門前的一位不速之客説沒零錢的時候,那一隻手的主人竟然點頭哈腰並笑得極為噁心地對父親説:“沒零錢我找給你。”
從此之後,任那些不速之客將自己説得如何地悽慘悲涼,都休想父親會掏張零紙給他。
十幾年前的八十年代,五元錢不是小事,但父親毫不猶豫地掏了出來。而十幾年前的不速之客卻沒有要,他説他要的只是一口飯;十幾年後的今天,要一口飯的不速之客已經是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説是絕跡了,數額小的零錢甚至還不能滿足他們伸得比什麼都長的手。
只是十幾年,不速之客的手伸得毫不猶豫,而我們掏口袋的手卻猶豫了。不是今天的我們都太吝嗇了,而是今天的不速之客已經不再值得我們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