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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教師吳泓:11年不用傳統課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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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日報

語文教師吳泓:11年不用傳統課本

初春3月的一個上午,深圳寶安區新安中學,一堂與眾不同的語文課正在進行:沒有傳統的語文教材,沒有大量的練習題、課後作業,甚至沒有老師精彩的講授,40多名高一學生正端坐在電腦前,認真地讀《詩經》以及《詩經》的多個譯本。

在吳泓所執教的這個語文課堂上,學生將會讀到完整的《詩經》、《論語》等經典著作,也會相對完整地瞭解李白、王安石、魯迅、顧城、莎士比亞、伍爾芙等人以及他們的佳作,並且在閲讀觀點不同、見解各異的材料後形成自己的判斷思考,與經典本身對話。

年近50的吳泓很“另類”,因為他的教學沒有使用現行的中學語文教材,而是專門為學生設置了28個專題,進行“讀寫一體”的高中語文專題研究性學習的課改實驗,而這一做,就是11年。

專家學者説,這種教學方法代表了高中語文課改的方向。學生説,“他帶我走進了一場思想盛宴,豐盈了我的生命。如果能更早遇到他就好了。”

這個被學生們親切稱為“老吳”、有着“淡淡煙草味、古龍香水味”的老師究竟在這11年間做了怎樣的一場語文課改實驗?他是怎樣開始並且堅持走着這條漫長路?他帶給了學生什麼,又帶給我們什麼?讓我們走進吳泓以及他的語文專題研究性學習實驗。

告別“上課老師不停講、下課學生不停做”

高中語文學習能不能通過專題研究性學習引導學生學會運用語言和表達思想?新課程標準不正在提倡“讀整本書”嗎?認為“不能再按原來那個教材上課”的吳泓,在2001年開始了其高中語文專題研究性學習的教學

2000年,吳泓作為特級教師從廣西來到深圳寶安區新安中學,在此之前,他已經教了10多年語文科。帶着自認為爐火純青的課文處理“技術”,他在學校颳起了陣陣旋風,許多老師慕名前來聽課。有學生評價:“老師的講課猶如錶演,問題設置精妙,語言幽默更是令人佩服之至……典型的‘文學知識融於實踐生活’的合成級人物,酷斃了!”

即便如此,1年下來,學生的學習現狀並不樂觀:50%的學生書寫零亂,20%的學生字跡難辨,85%的學生閲讀量少,思維缺乏深度和廣度,寫作內容膚淺蒼白、空洞無物。多次參與市、區高中語文統考改卷工作後,吳泓發現,包括一些好的學校,這種情況有一定普遍性。

“老師講得這麼精彩,怎麼換不來學生的精彩?為什麼老師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哪裏出了問題?”殘酷的現實讓他不得不對此作出思考,他得出的答案是,傳統的語文教育對學生的輸入不足,“正因為輸入不足,生活面相對窄的中學生只能去生活中找素材,所以只能寫我的父母、老師等。”

而他找到解決“輸入不足”的“藥方”,來自一個偶然的機會。吳泓一次無意中“瞄”到學生在讀歷史教科書中關於李鴻章的一些內容,“在大部分傳統的中國人心目中,李鴻章是一個賣國賊,而在歐美列強眼中,他是近代中國最偉大的外交家和改革者,是滿清的俾斯麥、東方的拿破崙,對滿清政府來説,李鴻章是他們的救世主。看到學生讀的書裏説李鴻章是賣國賊,我跟他們説我讀的那個書裏面説的李鴻章跟你們的教科書不一樣,你們想不想看一看?”

在學生們強烈的興趣下,吳泓“停下”傳統的語文教材,複印了蔣廷黻的《中國近代史》,並將其搬上了他的語文課堂,而學生的反應也着實讓他驚訝,“他們非常感興趣,平時上課發言是很難的,但在讀這本書時,學生們經常為了自己的一個觀點展開爭辯。為了弄清楚對一個人的結論為什麼如此懸殊,他們又去翻閲其他資料,讀相關的很多書。”

吳泓告訴記者,短短1個月裏,學生們完全沉浸在一種自主自願、自由愉悦、充滿着思維挑戰和開放性的學習過程之中。而且幾乎所有的學生在閲讀、思考和表達上都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當拿到學生彙編的專題學習習作集《家園》,看到學生們寫的每一篇文章都有其自己的思考,而不再是敍述身邊的有趣的事情或寫自己的家人,吳泓説:“那份驚喜、激動、成就感無以言表。”

“原來我也做着上課不停講,下課讓學生不停做題的蠢事。高中語文學習能不能通過專題研究性學習引導學生學會運用語言和表達思想?新課程標準不正在提倡‘讀整本書’嗎?”認為“不能再按原來那個教材上課”的吳泓,在2001年開始了其高中語文專題研究性學習的教學,2年後,他將這種學習延伸到了網絡。而這條路一走,就是11年。

從讀“整本書”開始

每一個專題學習,學生閲讀的文字都在10萬字以上,兩年下來,每一位學生閲讀不少於150萬字。每一次專題學習之後學生上交的習作,少則2000多字,多則五六千字

3月初的某個上午,吳泓的語文課正在進行,開學後剛剛分班進入這個課堂的40多名學生正端坐在電腦前認真、安靜地讀《詩經》以及《詩經》的多個譯本。吳泓也坐下來安靜地讀書,不時觀察學生們的學習狀況,有時會走到學生身後給予指導。整節課大致如此。

“與其説是聽課,不是説是看課,會看的人會被學生主動求知的狀態所吸引,不會看的人則感到枯燥無聊,聽課記錄本上不知該寫些什麼。”一位曾經“看”過吳泓課堂的專家這樣説。

在吳泓專題學習的網絡平台“家園網”上,他共設置了28個專題學習,從古代的《詩經》、《論語》、李白、杜甫、韓愈、王安石、蘇軾到現代的魯迅、蕭紅、曹禺、沈從文,再到當代的北島、顧城、海子、王小妮、雷平陽……從文藝復興的莎士比亞,到“迷惘新一代”的海明威,再到意識流小説先鋒伍爾芙、存在主義者加繆等都出現在他自選的“教材中”。

“真正的經典可以豐富孩子們的心靈,給他們以靈魂,一個經常在閲讀和沉思中與古今哲人、思想家傾心對話的人,與一個只讀明星軼文和兇殺故事的人,兩者思想空間和精神世界差距不可以裏計,而學校的語文教育,就應該摒棄那些非經典之作的語文學習,摒棄那些攔腰斬斷、割裂經典、急功近利的‘應試閲讀’,還要拒絕那些快餐式的‘淺閲讀’、‘悦讀’對學生的侵蝕。”吳泓説。

28個專題編排的內在邏輯是根據學生在高中階段思維發展由“感悟”上升到“思辨”,並以“思辨”為主逐步過渡到“研究”的規律。“兩千多年前的愛情大家都比較感興趣”,所以每屆高一學生,吳泓都會用《詩經》專題作為學習的開始。

記者瞭解到,學生們專題學習大概的流程為四步:第一步為在“家園網”上瀏覽所讀專題的背景資料。第二步為再讀原作,深入思考。第三步則是定題寫作,學生們通過自己的思考、感悟寫成一篇文章,上載“家園網”接受大家的點評。第四步則會通過辯論會、朗誦會或課本劇演等不同形式讓學生們深入體驗。

“突破一學期一本語文‘教科書’的‘一本書主義’藩籬,選入並整合大量與專題相關的、觀點不同、見解各異的閲讀材料,組合成專題學習課程。在完成語文學習基本任務的基礎上,重點培養學生獨立思考、敢於質疑並發表自己獨到見解的能力和品質,既見‘林’,又識‘木’,樹木、森林,形成‘氣候’。”吳泓在博客上這樣寫道。

據介紹,每一個專題學習,學生閲讀的文字都在10萬字以上,兩年下來,每一位學生閲讀不少於150萬字。每一次專題學習之後學生上交的習作,少則2000多字,多則五六千字。學生的整體語文素質提升也令人刮目相看。

如今已是中山大學大四學生的湯玉婷對吳老師的課堂記憶猶新。“他不拿任何教材,在電腦上上課,還跟我們説語文學習是人文素養積累的過程,而不是應試的過程……這些都讓我覺得這個老師很有意思。之前的語文學習都是非常零散的,而吳老師帶領我們系統地學習,讓我學到了很多,可以説帶我進入一場思想盛宴,豐盈了我的生命。’”

“要不斷給孩子們成功感”

“本身那麼系統地讀經典就覺得比同齡人厲害了,在老師的幫助下,還能寫出頗有水平的文章。寫得好的話還能被收錄進作品集,確實很有成功感,也激勵我們做得更好”

從多年老師灌輸式的傳統語文課堂進入全新的語文課堂,學生們的反應是怎樣的?如何讓每個學生都適應這樣的課堂,從而愛上讀“整本書”?

“最開始孩子們是好奇、興奮、期待的”,吳泓告訴記者,課堂形式的變化本身以及他的選題設計都會將孩子吸引到課堂上來。

《也説王安石的“狠”》、《“王安石晚年悲涼”之我見》、《誰似浮雲知進退 談王安石及其變化》……集結在學生專題習作文集裏的數十篇文章都與王安石有關,但卻沒有一篇選題、論述雷同。

吳泓介紹稱,他會想辦法幫助學生每篇習作過關,不斷“折磨”學生達到最好水平,“過關後孩子們會驚訝自己居然能寫出這種東西,會有成功感,一個個成功感疊加,就會給他們信心,信心膨脹後就變成了爆發力,最後學生們形成了自主學習。”

湯玉婷回憶稱,那種成功感確實不斷吸引着她們。“本身那麼系統地讀經典就覺得比同齡人厲害了,在老師的幫助下,還能寫出頗有水平的文章。寫得好的話還能被收錄進作品集,確實很有成功感,也激勵我們做得更好。”

吳泓還告訴記者,學生進入他的課堂後,要經歷一個“洗腦”的過程,“我會告訴他們什麼是真正的語文學習。”而這個“洗腦”過程在吳泓看來不是那麼容易,“你要給他輸入新的東西,剛開始他可能一下子無法接受、適應,但在輸入的同時慢慢告訴他這些東西美在哪裏,孩子們的觀念就慢慢改變了。”吳泓告訴記者,由於學生存在個體差異,因此過渡期時間也不一樣,一般情況下經過2個月的時間就可以完全適應新的學習。

湯玉婷告訴記者,當年他們剛接觸專題研究性學習時,有個別同學不太適應,面對大量的信息,不知道該如何獲取有效信息、很難分辨、理解文章,讀一些材料也會出現吃力,“班上的幾個男生表現得比較嚴重,後來老師幫助他們,而且我們看完素材後也會組織討論,不懂的同學可以在討論中得到一些啟發,很快就跟上來了。”

“按照原來傳統的學習,適應快慢也是永遠存在的,任何一個領域都這樣,一點都不稀奇。對於那些適應慢的學生,只能去多幫助他。”吳泓説。

高考語文成績優異

“我帶的學生高一成績可能不好,但會越來越好,厚積薄發。到最後高考時甚至會超過最好班的分數”

退休前在南山區教研室工作的唐建新是在2003年一次聊天時知道了吳泓的教學方法的,之後他還對此進行了深入考察。“他突破了死板、零碎、相對散漫的高中語文學習模式,讓學生在文化的浩瀚海洋裏奮力游泳,給了我很大的震撼。這樣的改革在高中是鳳毛麟角,因為高中離高考太近。做這樣的改革需要很大的勇氣”。

當吳泓的專題研究性學習被業界很多人所知後,外界對其的質疑也隨之而來。唐建新告訴記者,質疑聲音主要是這種做法能否對付瑣碎的高考試題、這種體制外教出來的學生能否適應體制內的考試。

“我都把學生帶到知識的大江大河裏了,考試會有什麼問題?好的成績只是這種學習收穫的副產品,學生收穫的比考試本身多得多”,吳泓説,他告訴記者,在高三階段,他也會指導學生把專題研究性的學習方法遷移到複習備考中來,“經過高一、高二的訓練,學生們非常厲害,他們蒐集到歷年考試題目,然後進行整理、歸類、統計、分析和比較,在這樣的研究過程中會發現命題的特徵和規律,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湯玉婷回憶,當時她們隔壁班的學生天天“泡”在高考真題當中,而她們班的學生則輕鬆很多,不用搞“題海戰術”、“疲勞戰術”,只是做一兩套真題找找題感,研究下試題就可以,“最後高考成績跟隔壁班不相上下。”湯玉婷當年的語文成績為124分。

有人曾對吳泓帶過的學生高考語文成績作過查閲,結果發現,其所帶的學生語文成績可以用“優異”來形容。

“我帶的學生高一成績可能不好,但會越來越好,厚積薄發。到最後高考時甚至會超過最好班的分數。”吳泓説。

家長們能耐心等待孩子“厚積薄發”嗎?吳泓告訴記者,他做這項課改最核心的支持力量其實來自家長,“就算學校再怎麼允許,如果家長認為這種方式害了孩子,去反映的話,也很難(進行下去)。現在家長們很清楚,既要讓孩子考大學,也不要讓孩子僅僅變成掌握知識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