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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丑時初中作文

欄目: 初中生作文 / 發佈於: / 人氣:2.95W

夜已到了丑時,小鎮上到處靜悄悄的。這兒權且找不到半點聲息,該睡的都睡了,——除了夜遊的鬼魂,就沒人了。再者説,這兒黑燈瞎火,人也不敢出來,只好蜷在家裏熟睡。——也不是所有的家都熄了燈,唯一沒有熄燈的是張二嫂家,因為這夜半的,她肚子疼得利害。她疼得跌在地上只打滾,當然,她也顧不得髒不髒的了。她兒子冬子在一旁看得直髮慌,手足無措,他不懂怎麼幫她娘擺脱痛苦。張二嫂老“噯喲,噯喲”個不停。冬子喚道:“娘!”張二嫂期期艾艾地罵道:“閉——閉嘴!沒見着我疼着嗎?”冬子被嚇住了,便不敢作聲,只好緘默不語了。張二嫂百般工夫,方才撐着地面,倚在牀邊上。她也怪倒楣的!死了丈夫,成天只能種地,種地,除了種地確乎沒了什麼給她乾的了,她也差不多到了窮愁潦倒的地步了。幸而倒還有一處值得她慰藉的,——那就是她丈夫唯獨留下的一座破破爛爛的小屋,倒不至於去睡在街上。

深夜丑時初中作文

她呼呼地直喘着氣,嘴邊倒停不住了那呻吟聲。她想,明天就要到鎮北的王巫婆那裏看看的。想到這裏,她摸摸衣兜,看看還有多少錢。她的衣兜癟癟的,裏面裝的也不過是一張紙幣和零零碎碎的硬幣,大致應當足夠去王巫婆那兒了。冬子見她娘沒事了,就倒下須臾便睡着了。張二嫂無力地撐着牀的邊緣,好不容易地搭上了牀,又艱難地鼓起頭吹滅了燈。接着,她便盼望着明天的到來。

雖説,張二嫂的肚子還隱隱作痛,可是,她始終戰勝不了疲憊,還是倒下睡着了。可到了些許時候,她又掙扎着起來。她又灰頭灰腦地躺下,這樣,一直反反覆覆地重複着這些硬生生的動作,這一個漫長的晚上也被她這樣折騰打發完了。

她屋子的窗口是朝着東方的,所以,太陽剛剛騰到半空,就照到了她屋。她覺得肚子還有些疼,覺得又有些刺眼,便醒了。她發現到了早晨,便站了起來。理理了紊亂的頭髮,就去叫冬子起牀。冬子睡得頂着實,死沉死沉的,張二嫂見他這樣,便不叫他了。她覺得渾身無力,只好聳着肩走路。

她點燃了火,燒着了一根木頭,便放進洞裏去。她已經計劃好的了,先吃完粥,就去王巫婆那裏。冬子也起來了,他搓着眼睛,張二嫂看見他,便喚他去洗臉。冬子用瓢舀了一瓢水,放在地上,用手去斟了一些水,就捂在臉上,這也就算洗臉了。張二嫂幫他盛好粥,放在桌上,冬子走了過去。桌上還有一碗鹹菜,他吃得津津有味,張二嫂可不這樣,她吃不下去,肚子還是疼得利害。她索性丟下筷子,決定不吃了,囑咐冬子吃快點。冬子三下五除二地喝完了粥,張二嫂便站起來,晃晃悠悠地像又要倒下。她跟冬子道:“我們去鎮北王巫婆那裏,你得聽話。”冬子點點頭。

張二嫂便啟程,一路上不見多少熟人,她走到腳都快軟了,想坐下歇息,可又不敢耽擱一個時候,肚子還是疼得利害,還得牽着冬子的手。

過了約莫兩刻鐘的樣子,她方才到達王巫婆那裏。那裏也沒有多少人,王巫婆家的牆上全是香火,還有觀音,如來的字畫。冬子好奇,便扯了一根香下來玩,張二嫂立馬狠狠地打他的手,他又乖乖地插上去。於是,她來到王巫婆跟前道:“大仙,我肚子這幾天老鬧騰,快幫我整整。”她便伸出右手,放在王巫婆面前的那張小凳子前。王巫婆伸出食指和中指,搭在上面。須臾,她便顰起眉頭,皺紋就在額前收縮,含含糊糊道:“你是鬼附上了身,回家去殺了雞,喝下一碗生雞血,再扯上一兩片桃葉來熬,方可驅出鬼魂。”然後,她便問道:“多少錢?”“——十文錢。”張二嫂又把手伸進兜裏,磨磨蹭蹭地摸索着,彷彿不捨得拿出那十文錢一樣。終於,她姍姍地拿出十文錢,就走了。

雞,她當然買不起的了,陳翠花家有,她就在家裏拿五個玉米去換。陳翠花一面白着眼,一面去雞圈裏覓了只瘦瘦的雞遞給她,她則一面陪着笑臉,一面低頭哈腰。王桂玉家種有一棵桃樹,她便又去求王桂玉要桃葉,王桂玉給是給,但是也一樣不給好臉色給張二嫂,張二嫂倒也顧不上那麼多的了。與其道她是求人家,毋寧説她是為了自個兒。

兩樣東西都齊全了,她先要雞血,拿了一把刀,直朝雞的頸砍去。那隻可憐的雞!似乎還沒來得及掙扎,就一命嗚呼了。雞血汩汩流出,張二嫂用碗去盛。須臾,便積滿一碗深紅的雞血汁。她去嗅嗅那碗雞血的味道,腥腥的`,有些膩味,眼下的這碗雞血,喝還是不喝?——她一直躊躇着,左右為難。她又想起昨晚的那種痛苦地掙扎,冷不防地哆嗦了一下。抽起碗,鬥上嘴,“咕嚕,咕嚕”地就喝下去了。喝完了,她的嘴巴上還殘留了些血漬,像一個吸血鬼剛剛吸完血,忘了搽嘴。她的嘴巴被染成了深紅色的,予人一種可怖的感覺。她只覺得頭有些昏昏沉沉,其他的都不怎樣。

頓時,她的肚子又鬧騰得利害,她覺得胸口一陣噁心,想吐出來一些東西,噁心得很。須臾,作用開始了,她吐出了一攤黑血,那可不似她喝進去的雞血。她覺得像是要斷了氣,那樣痛苦!就連抬手起來都頂困難,想不到忌日來得如此快。她只覺得疲憊,就快要合上眼。她拼命睜開,卻贏不過它們,它們像黏了膠一樣,緊緊地合起來了。她就完全失去了感覺,臨死之前,她的手還託着放置碗,筷的平台。她倚在鏽跡斑駁的牆上,她的臉色依舊呈蒼白的,她嘴上的那些雞血已經凝固了起來,她猶如抹了很多胭脂。——臨死之前,完全沒有一絲徵兆,她信了王巫婆的謊言。冬子呢?——她絲毫來不及處理冬子,就厥了過去。

冬子也已回到家,見了她娘躺在那兒,他怵目驚心,還是本能地同她娘跌在地上掙扎一樣手足無措。——那也怨不了他,他始終還是個孩子。在一切都沒反映過來,他就成了孤兒。他號啕大哭,哭——業已無用,鄰居們都感過來看,指指點點,有些好心人就幫他抬他娘去下葬。他虎頭虎腦地跟上了,眼睛紅紅的,還帶着一些恐懼。好心人幫他埋起來了,她娘沒有裝進棺木,——因為他沒錢去買棺木。

夜幕悄然降臨,似乎這一天過得極其漫長。冬子蜷縮在牆角,什麼都不會做。——昨天,張二嫂還做了一碗酸菜給他吃;昨天,張二嫂還跟他上山砍柴;昨天,張二嫂還帶他出去鎮角上的井上打水。宛如昨日發生了一大堆的事情,今天的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今天像一個轉折點,把什麼都改變了,把什麼都泯滅了。他知道的,唯獨能夠做到的,就是安靜的蜷縮在牆角,靜靜地看着蚊帳外面的那個世界。那個從屋頂懸掛下來的燈泡閃出微弱的光芒,暗黃的,淒涼的,安詳的,那個燈泡唯獨能夠做到的也就是發出這樣的光芒。這個屋子變得空蕩蕩的了,變得恐怖的了。

又是今天的丑時,小鎮上又是一片萬籟俱寂,鴉鵲無聲,人們依舊蜷縮在家裏的牀上酣睡。夜遊的魂魄們開始猖獗,因為又到了他們的世界,不過這個時候卻多了一個年輕的孤魂,沉默的孤魂。

人們都期盼明天的到來。

夜,漸漸深了,明天,漸漸近了。到了明天,又是另一個多姿多彩的世界。——只不過是少了張二嫂的另一個世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