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是一位中醫師，專治眼睛。小時候，我常住在老家與爺爺奶奶一起，時常就會看到好多人來找爺爺看眼睛。可能是因為職業的緣故，在我的心目中爺爺的眼睛格外獨特的。我曾經依偎在他懷裏仔細觀察過他的眼睛——那是一雙深邃的眼睛，有着深邃的顏色，眼角上揚，總是閃爍着能令星星都黯淡的光芒。那雙眼睛，總閃爍着生的希望，在我的幼小心靈中那光勝過一切的藥物，能殺死一切的病菌。
有一段時間，鄉下爆發了“紅眼病”，病情十分嚴峻，人們都十分恐慌。媽媽告誡過我説：“千萬不要看那些紅眼的人，不然小心你也變成紅眼睛。”我怕了，一想我的眼睛會變紅，還可能看不見這美好的一切，就緊張得不知所措，捂着眼睛使勁地搖頭。這時，爺爺便走過來，把手搭在我的頭上，輕輕地説：“乖乖，不怕啊。來，抬起頭來。”我緩緩抬起頭，對上了他那雙灰黑色的眼睛。“看，如果哭的話，眼睛就會紅了，那些人的眼睛都是哭紅的，爺爺去安慰他們。記住，不要用你的小手揉你的眼睛。”
那雙眼睛閃爍着堅定，讓我立馬豁然開朗。爺爺開始問診了。他仔細地檢查每一位病人的眼睛，毫無畏懼地詢問病人的病情。灰黑色的瞳孔裏放射着閃耀的光芒，給予病人希望。紅色病菌在他的面前失去了張牙舞爪的氣焰，失去了放肆的妖嬈。爺爺用他的.眼睛讓病人心安，在藥材中播散希望，在煎爐中增添信心。當爺爺漸漸年老的時候，歲月雖然侵蝕着他的眼角，但仍無法改變爺爺那灰黑色的眼眸裏所呈現的光芒。它常會閃爍着一種別樣的愛憐。爺爺退休後，便搬來了我家。雖説已沒有再接觸中藥材了，但是他的身邊總會縈繞着一種温馨的中藥香。
他還會常常戴着眼鏡向着陽光看藥方，時常也寫點常用的藥材。爺爺在每次看見我的時候，總會眯着眼看着我，喃喃地説：“多麼閃亮的眸子，好，真是個好孩子。”那雙眼睛在經歷了孤獨之後，也會閃爍着迷茫。奶奶去世後，爺爺愛上了獨自呆在自己的房間裏，端坐在牀前冥想。有時他會無神地抓着爸爸，嘴角顫抖，眼睛裏盡是無助，那仍是灰黑色的。再過幾年，爺爺把我們的名字都忘了，但他肯定沒有忘記我們傳承着同一種血液。我們去看望他時，他那灰黑色的眼睛閃爍着感動的光點，晶瑩美好。灰黑色的眼睛。如今在遙遠的天邊望着我。雖眼角爬滿皺紋，眼球已下陷，但那點閃爍的光芒永不泯滅。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