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四周一片漆黑，蛙聲起伏，遠處傳來生生犬吠，寒風颳過，吹得樹葉沙沙響。奶奶的房間裏燭光跳躍，我輕手輕腳地起身，透過窄窄的門縫，看見一位滿頭銀髮的老嫗在縫製毛衣。紅紅的燭光映着她那千溝萬壑的臉，佈滿老年斑的雙手顫顫巍巍地掂起繡針，穿針，引線。那是奶奶，前幾天她叨唸着“天冷了，要給孫女制毛衣了。”屋外的風，如鬼一般哭號，扯得樹枝東倒西歪。想必是怕影響我睡覺，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弄出一丁點聲響。我遠遠地看着，看着奶奶那蒼白的頭，一高一低，看着那根已被磨得發亮的針，上下穿梭，還聽見，聽見奶奶的咳嗽聲，久久不停息。
記得小時候的毛衣都是奶奶親手縫製的。記憶中的奶奶，手腳利索，時光河流在不經意間，將她的青春帶走了。傳來一聲哈欠，只見奶奶用手扶着漸漸彎曲的背，輕輕地捶着，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那件即將完工的毛衣，突然又拾起了針，仔細地又開始了工作，努力地將它做到最好。大風颳過，吹得燭光閃爍，我在門口呆呆地站着，一陣睡意襲捲全身。奶奶難道不困嗎？我靠着門框快睡着時，一陣椅子挪動的聲音將我驚醒。奶奶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誠惶誠恐地望向我房間，像是在乞求我的寬恕。奶奶輕手輕腳地將制好的毛衣舉起，那真是一件藝術品：潔白的底色，鑲有珍珠的`領口帶着金色的花邊。奶奶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然後，拖着病腿，一瘸一拐地離開。我在門外，看着蒼老的奶奶，她彎曲的背，一瘸一拐的腿，她通宵製作的精緻毛衣。還有那一根根被磨得發亮的針，眼淚竟奪眶而出。
月亮升起，落下，再升起，如此循環，永不改變，時間變化了，日子憂傷了，櫻花都落了，盛夏星辰我們可以浪費，薔薇絢爛我們可以錯過，但有些愛，不能再不珍惜。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