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兩年後的今天，我想説，我想你了，前所未有地。
也明白了老媽説的，儘管離別之前有多少怨念，離別之後，還是會想到你的好，想念你。
你何嘗知道，曾經我是多麼討厭你。你似乎從來都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我從來不覺得你平易近人，至少，你不近我。
對你的討厭，實際上來自對你的恐懼。第一次生出恐懼的感覺，是你，坐在椅上，抬頭看我，用似是俯視的目光，面無表情，語速平緩，波瀾不驚地，斥責我：“出國玩？玩得開學都不回來。到底是玩重要，還是學習重要？”那是在二年級的時候。
從那以後，我恐懼，我牴觸。誰不知道，那是你，作為嚴師，對學生的負責？但我還是對你生出了反感。都是因為你。
之後幾年，你在我的記憶之中，無非就是——拿着我的聽寫本，面無表情地，遞給我：“抄十遍。”拿着我的默寫紙，面無表情地，畫叉叉，遞給我：“重默。”拿着我的作文初稿，面無表情地，遞給我：“重寫。”拿着我辛辛苦苦憋出來的四百字重寫稿，面無表情地，批改：“要大改。”拿着我如鬼畫符一般的二次修改稿，面無表情地，抬頭看鐘，看只剩寥寥數人的教室：“謄寫。”基本上，不苟言笑。
我厭倦，我煩悶，誠然，因為你。
當然，不可否認的，我的作文水平不斷提高，也因為有你。
五年級的時候，你開始要我們“自願留堂”。説是自願，可誰不知道，我若搖頭，你必翻臉？此後每天，放學後必有度秒如年的留堂。那留堂的四十分鐘，人人——手捧一本《課外古詩》，耳聽樓下打鬧嬉笑，眼望窗外綠樹紅花，口上卻“唧唧復唧唧”着。常有時候，你將我們留至六點。直至夜幕降臨，教室內此起彼伏的肚子“咕咕”響成一片時，你才極不情願，“放鳥歸山”。厚厚一本古詩名詞，我們被你逼着，如北風捲地般背得滾瓜爛熟。多少時候，面對面無表情的你，我腦子一片空白，全然忘記剛才背完的一首長詩。你面無表情，勒令我重頭再背。多少時候，看着天書般枯燥乏味形同嚼蠟的“之乎者也”，我欲作嘔。轉頭看見你那張處高台之上面無表情的冷臉，我硬着頭皮，一首一首，死記硬背。
如此痛苦煎熬，還是因為你。
畢業的時候，我想，謝天謝地，終於可以遠離你了。
如今想來，卻只感慨，當年愚鈍，當年無知。
翻開初中語文課本，乍看下去，幾十篇古文，十幾首古詩——厚厚一本書的重中之重。細看下去，古詩古詞，十之有七，我已爛熟於心。而能至於此，只因有你。如今提筆，揚揚灑灑，行雲流水，文思泉湧，七八百字，不足為奇。而能至於此，只因有你。每每語文考試，雖不是常勝將軍，卻也常得心應手，少有失利。而能至於此，只因有你。
上初二後，再度回到附小。看見久違的學校，看見久違的你，十年如一日，捧着課本，不苟言笑的，你。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你出來，熱情地，神采飛揚地。你在微笑。你興奮地詢問關於我中學的事情，一改往日的面無表情。月牙般的雙目、眼角的笑紋，帶出了盈滿欲滴的慈愛與温柔。提及初中語文課本中，十有八九，都是你帶着我們背過的`古詩古詞時，你更笑：“我對你們的嚴格要求還是挺管用的嘛！”分別的時候，你的眼鏡片中，反射出的是滿滿的不捨。我對你説：“老師，明年，我會回來看你的，一定。”可惜，卻沒能做到。
如今，讀起課本中唐詩宋詞的時候，總能想起你；提筆寫作的時候，總能想起你。不僅想起你的面無表情，還有你慈祥微笑的臉。想來，兩種極端衝突的表情，其中不都飽含着你的滿腔熱情？想來，你那令人反感的嚴格要求，不恰恰就是我們前進的動力？
想來，感慨當年，只因有你。
想來，感謝恩師，只因有你。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