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細細地織着漁網,一孔穿着一孔,結節分隔着平面,築成蜂巢樣的漁網。
這是一處小港灣,小得只能夠一兩隻小漁船歇息。湖水擁着港灣,不住地拍打着小島的灘沿,帶着從遠處漂來的時尚,泛起一朵朵小白花。
藍色的夢從風中温情地飄來,伴着魚蝦的腥味,在太湖那不為人知的平台山上棲息。那是一塊不足一公頃的平地。高出湖面一頂點,僅此而已卻足使它在茫茫無際的太湖中永不淹沒矣。沒有人工的痕跡,這裏卻成了太漁漁民們祖祖輩輩遮風避雨的港灣。
這小島嶼似乎是一個奇異的夢,於是,凡至此的魚鳥均因為這夢而翩翩起舞。
也許這島嶼太小,浸在這浩然如海的太湖中幾乎不見蹤影,她才搖着小船來到這裏為生,每天在裸露的巖石上穿梭着細細的尼龍繩,編織着夜空星星的房間。
清晨,湖面上映着粼粼波光,剛才還在打着盹的魚兒撅着小嘴巴在叭嗒叭嗒地吹着水的泡泡。密密的,星星點點在朝陽下閃着金光。
她的丈夫,一個地道的漁民,光着背,打着赤腳,從船艙裏鑽出來跨上岸。橙色的霞光瀉滿了那張黝黑的臉,使他越發顯得健壯。他走到她邊上,掀起那稱之為“地籠”的漁具,開始他的工作。那地籠是捕蝦的,長几十米,投向湖底,蝦兒們誤跌誤撞進了去,就再也出不來了。毫不誇張這“地籠”便成了蝦的“牢籠”了。
在她身上找不到可以顯示時尚的物質元素。沒有高跟鞋,沒有口紅,一頭蓬鬆的短髮裹着一塊淡紫色的頭巾,長期的紫外線侵蝕,使那張四十不到的臉佈滿線條。儘管如此卻難掩她五官的端莊。
這是一個未開發的小島,很少有人去。十多年前去過一次後,就讓人魂牽夢繞。就半小時前,船行湖中,天色灰暗,似乎風雨降臨,村書記説前面已見平台山,風雨無阻平安無事。於是無人擔憂會把客人棄於湖心而不歸。
此時,我對着這對男捕女織的漁家夫妻,似乎找到了牽掛的源頭,也體會到了風雨無事。不禁歎道:融融湖天一色,滄海浩然縱有綠野仙蹤!
我想這一定不是我單薄的歎息。
小島上有房幾許,供奉着漁民們的水神。那些保護神鵰製得很簡樸,甚至略顯粗糙,所謂的廳堂因無人整理而零亂無比,塵垢四起。就是這些看似破破爛爛的東西卻寄託着漁民們一顆顆虔誠的心。他們儘可能地讓他們的虔誠表現得淋漓盡致,把人間最美好最時尚的東西獻給神靈。我見那供台上放了一部舊手機,猜測着是漁民們冀希於它“發送”天氣報告,以避開狂風巨浪。還有那微縮的巡邏搜救的海事漁船,船頭還縫縫了小布人。桅杆上竟然還有五星紅旗。這些看似可笑之物,不由得在我心中引起不小的震憾。在這深處是最底層百姓的祈福啊。
當然,進香是最普通的方式。也許在太湖以捕魚為生的漁民每年都會來這裏燒上幾柱香,以保一年全家老小平平安安。因為信奉,於是很靈驗。
梭兒在她手中來回舞着,身邊幾隻水鳥象孩子般圍着母親那樣,不時地用尖硬的嘴巴叩着魚網上剩的魚殘骸,看來它們已習慣了這種衣食無憂的生活。
通常是沒有孩子住在這小島上的,因為他們要受教育。這小島除了生態還是生態,太生態了也就只合適小動物們生活了。
這裏離最近的陸岸如用八十馬力的快艇來回也要用上三小時。繞着島嶼環週一圈,就只見停在港灣的兩隻不大的`漁船和那對夫妻。這也算是這個小島的臨時島主人了。佔地為王,而他們絲毫沒有王者風範。有誰情願在這茫茫波浪中以此為生呢。
於是,我想幫他們。
給點錢也許這樣最直接,不,這樣也許會污辱了他們。買他們的魚吧。唉,還沒拉網。
“有魚乾麼?”
“一袋銀魚乾拿去吧。”
“多少錢?”
“不要錢。”
“…….”
“這怎麼行?這分明是索要啊。”
“你們城裏人就是小氣,這是我們留着自己吃的,又不賣。”
無語了…….
昨天早上,一對姐弟從院子外面路過,誇獎我家石榴長得好,我連忙從樹上摘了兩個最大的給他們,還有前天的老太太…..我小氣?
“不要了吧。”
“你們城裏人就是不爽快,要都要了,又不要了。”
又無語了……
“你們城裏人看見有人落水都不敢救,電視裏昨天又放了。”
這下我徹底不反抗了。我怕他們還會數落出什麼事來。
村書記説:“拿着吧沒關係的,這好比農民菜地上的菜,撥幾棵很便當的。要是你太當真他們會覺得看不起他們的”。冤的,我可從心底裏敬佩他們的啊。其實我從不做飯,拿回去充其量也是扔在那裏。本是想幫他們,反弄巧成拙了。
也許是無措,下意識看了看腳下的湖水,懵懵懂懂發現那湖水居然是那麼地清澈,象玻璃,不,還不夠,象水晶,施華洛時奇的水晶。水草在歡快地搖曳着,幾隻晶瑩剔透的白蝦在草叢裏一匍一匐,象是在操練正步走準備閲兵式。左側岸邊十幾只白鷺象模特兒形態各異地站立着,打理着自己的羽衣。還有從右邊巖石中伸出的一叢野薔薇結着密密麻麻的果實,記得小時候我們把它的果實叫作“糖罐頭”,小夥伴們到山上玩,總會摘下來,然後扔在地上用腳一踩一碾,放在手心裏搓掉泥巴便就放在嘴裏嚼,因為渾身帶刺的裏面藏着如蜜一樣的甜的心,還有…..
這時,太陽正午,把我的臉射得紅辣辣的,有點暈眩。就幾分鐘,我從這“水晶”裏看到了自己的渾濁,便暗自決心先造一顆“玻璃心”吧……
回到家中,打開“開心網”,把註冊名改成了“玻璃心”,穿着淡紫色的衣服開始坐在魚池邊釣魚,靜靜地等魚上鈎。
“自己買魚養魚,再釣再賣,全都是空的,虛擬的開心!真搞不懂這些城裏人,還玻璃心呢,嗨!易碎品,折騰啊……”
我忍受不了這聲音,趕緊又把網名改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