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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花未眠隨筆

欄目: 隨筆 / 發佈於: / 人氣:2.58W

如果誰與這朵四點未眠的海棠花不相熟的話,都要羞於擠進文青隊伍。比很早還要更早的時候,我讀過一個名聲極響亮的大賽選文,只見字裏行間除了村上春樹、米蘭·昆德拉,就是川端康成的那句:“凌晨四點醒來,發現海棠花未眠。”時隔經年,這句子依然足夠驚豔,即使我已備受各類無病呻x文字的摧殘——但杜拉斯在《情人》開頭便提筆道:“比起你年輕時的美貌,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如此安慰。

夜深,花未眠隨筆

最開始知道這個看花人是川端康成時,有種心下了然的感覺。日本的散文與緋句,總像是一枝殘荷梗,悲而不傷,盡是風骨。小林一茶説過:“我知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暫,然而,然而。”然而什麼?然而總有什麼值得我們活着,即使是一朵海棠。“如果説,一朵花很美,那麼我有時就會不由自主地自語道:要活下去!”冷清剋制的語言,卻風風火火地追趕着微笑的生命之光,那光擁在手心裏是暖的。

夜是至深至暗的,花是極淺極美的。花在夜裏,是白梅凌傲寒冬裏,是星空映在深溝裏,是生之希望孕育在死之悲哀裏。那些見了月色入户,便起身披衣,循月訪友的'人;那些深夜闃靜無人時,能與海棠花相看兩不厭的人,大都心裏藏着事兒,且只能與海棠交付。

在川端康成看到海棠花未眠的九百多年前,北宋,有一人亦在深夜迴廊,私語海棠。蘇軾在《海棠》一詩裏吟:“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粧。”莫非此時蘇軾經烏台詩案貶謫黃州,便安居於“明月清風我”的閒適日子了?要不,怎麼大晚上的端個蠟燭殷殷地要與海棠熬夜呢?彼時的蘇軾跌入人生谷底,愁上眉間心頭,賞月月冷清,看花花難眠。在東坡眼裏,這幽居一隅的海棠同偏居黃州的他一樣,皆被冷落無視。他是戴罪鄙薄之人,前途渺茫,但他尚且能夠為這朵海棠驅散黑暗,讓她的美貌得以脱穎吶。

其實,什麼壯志難酬云云,我都不在意,只因這般夜深花睡、燭耀紅粧的詩意已經美得驚心動魄。花期各無定數,較人的百年之壽似乎略顯劣勢,然而將人與花同時放進宇宙的搖籃裏,存在的時間都只不過如一粒塵埃般,又有何差別呢?倒不如挑個星河耿耿的日子,人與花同坐夜色裏,惺惺相惜。

泰戈爾説過:“杯中的水是亮閃閃的,海里的水是黑沉沉的。小道理可以用文字説清楚,大道理卻只有偉大的沉默。”各式各樣的勵志文章,都抵不過自然的俯身安慰。

記得一次語文考試考到三毛的《夜深了,花睡了》。她買了數百朵百合,擺滿整個房間,在夜裏打開所有門窗,任百合的幽香隨微風盈滿屋子,她想起荷西(三毛的丈夫)曾買給她一束百合,她把百合扔到地上,而荷西卻慢慢將其撿了起來。“那是丈夫逝去七年之後,又是百合花開的季節了。看見它們,我就彷彿看見了當年丈夫彎腰從地上拾起花的景象。”讀到結尾,在考場上,我的淚就撲簌簌地落了下來。你看,人終有一日要離開,但花卻始終或睡或醒在夜裏,陪伴另一頭的斷腸人。

合格的文人總要掌握一門與植物對話的語言。畢竟人間草木,皆是文章。張曉風側耳聽《花拆》:“我願以一堆小小的春桑枕為收報機,聽百草千花所打開的電訊,知道每一夜花拆的音樂。”葦岸在《大地上的事情》中寫到:“到了驚蟄,春天總算坐穩了它的江山。”伊麗莎白·吉爾伯特寫就《萬物的簽名》,沉淪苔蘚迷蹤……

千言萬語,化作一夜海棠,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