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走廊上，望着對面的山發呆，耳旁是同學們的歡聲笑語。風迎面撲來，帶走了面頰的水氣，乾燥地發白。一抓，便如雪花般飄落下來，在風的舞弄下飄向天際。冬季的大衣被風吹地飄逸，我用力緊了緊衣服，不讓風鑽入衣領。身後，陽光瀉了一地。
一年多以前，剛入這偌大的校園，感覺一切很陌生。既讓人害怕又讓人欣喜。對於從未住過校的我，剛入校的幾個星期自然睡得有些不適應。但久而久之也漸漸喜歡上了住校的生活，記得軍訓的第一天，寢室的人都坐在自己的牀上。一位室友提議大家自我介紹一下，好能彼此認識。我一向比較害羞，支支吾吾了半天好不容易説出了自己的名字卻已感覺滿臉通紅。我便是在這是認識他的。他睡2號牀，因此我們大家都叫他老二。
短暫的介紹自然沒有留下多深刻的印象，就如同浮光掠影般，只是因在教室中坐的位置不同而或疏或遠罷了。
真正認識他是在許久之後了，但已記不起具體時刻了，只是他那張憨厚的臉與純真的笑容在我的心裏還鮮明深刻。下課的時候經常會看到他與別人嬉笑打鬧，而我卻像個病秧子一般軟在座位上，要麼睡覺要麼繼續攻克題目。笑聲與沉默在空氣中對峙着。彼此在路上遇見時，也會禮貌地跟彼此打招呼；有時，在餐廳裏遇到，也會一起進食，説着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每次説到開心處，他便會扯開嘴角，在那圓嘟嘟的臉上劃開一個弧度。
到了高二，換了一個寢室。原本的室友們大多都分開了。只有我和他還分在一個寢室。我睡1號牀，他睡4號牀。我們就這樣漸漸熟識了。這時，他的臉才真真切切地刻進了內心深處，隨着時光的流逝卻再也淡褪不去。
他對我説過，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睡覺，我説那不成豬了。他説你看我這身材不像麼？然後我們倆一起開心地笑了，明媚的陽光灑在我們身上，很暖。 我們早上會一起起牀，一起吃飯，一起去實驗室。校園的每條路上都留下了我們的歡聲笑語。
一次，上完體育課，我拿着一瓶冰的飲料走進食堂，恰巧遇見了他。他苦笑着指着我的飲料説上完體育課不要喝冰的，對身體不好。我笑着説沒關係的。雖然這樣説，但自那之後，在上體育課後我再也沒有買過一次冰飲料。
一學期一次的體能測試很快就到了，中考的”激情”早已褪去，大家的體能也早已不如當年。為了能順利通過，大家都在努力地練習。當然我也不例外但是他卻像若無其事一般躺在操場的草坪中央睡起了大覺。會這樣做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很有自信和能力，不用練習也能過；二是完全放棄。很不幸，他屬於後者。但他臉上總是掛滿笑容，似乎從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我想也許這就是他受人歡迎的原因吧。不像某人，把自己弄得像個拼命三郎，整天擺個苦臉像閻羅王似的，人見人怕。
陽光撒在跑道上，我不知疲倦地跑着。將一切的揮灑在這混着汗與淚的土地上。最後一頭栽進草地裏。陽光很亮，刺得人睜不開眼睛。許久，站起身來，看見他拿着衣服向我走來：“不穿衣服很容易感冒的”説着，他幫我穿上外套。這時。我才注意到那天風有點大，他穿地，有點單薄。他攬着我的肩往回走。那是記憶中唯一一次他那麼搭着我走路。陽光打在他的側臉上，融了一地，流進了記憶中。
元旦前夕，學校留我們在學校裏“住宿”，要到第二天早晨才能回家。自然，沒有幾個人睡得着覺，更有甚者在早上3點多就翻出去打籃球了。我和他早上5點多起牀去教室裏整理東西。到了教室的走廊上，看到一輪明亮的圓月掛在山與天的接縫處。我驚呼着叫他看，他説他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月亮。山上的樹木峭楞楞如鬼一般，與這暗夜相映成趣。
但我時常也會生他的氣，因為一些瑣碎的'事情。但他會想方設法逗我開心。有時會感到害怕，他會對我説：不怕不怕，有我在呢！我覺得他就像一個哥哥般帶給我快樂，讓平乏的校園生活也充滿了樂趣。
也許是自己的患得患失，自己的小孩子氣，開始讓他覺得厭煩。在一次鬧矛盾後，他再也沒有理過我。 轉眼已入秋，秋風給碧綠的樹木染上了黃色調。葉落了一地，雖然每天都有人打掃，但第二天起來人有一地落黃，如同自己的心，由碧綠被吹成了蒼黃。 那次之後，幾次猶猶豫豫地叫他，可他固執的目光總是不肯往我身上放。
“忠告而善導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
“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
上課讀到這兩句話時，一股酸意在心底泛起，莫名地。是否走地太近，反而會因近而遠？
*6
開始入冬了。天氣越來越冷，我和他的關係，如同冰冷的天氣一般，沒有半點升温。他會和我説話，但卻再也感受不到當初那温暖的目光。不久，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也是唯一一場雪。夜晚9點半，雪花紛迭而至，加之大風，在路燈下飄飛而過，如漫天的柳絮飄飛。
手凍得通紅，裹緊衣服，往手裏哈氣，卻總是暖不起來。那時總是將手放在他兜兜裏，他雙手夾着我的手，不一會便會變得很暖和。可如今，這雙手的温度又該去何處尋覓？
第二天早上，早自習時學校允許我們出去玩雪。他卻沒有下去，坐在教室裏埋頭背單詞。走下樓去，卻無心玩雪。雪將一切的濃粧淡抹都卸去，留下一片純淨，如同自己的內心一般緘默。
那之後，我也終於明白，也不再去奢求。現在站在走廊上，望着滿天的浮雲，回想起過去的那些一點一滴，才覺得一切那麼地鮮明深刻。我曾經想過若自己不放棄，是否有一天他會原諒我？如今的我才明白，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就想得來的。因此，我選擇讓步，在人生之路上為他讓步。一切都沒有了，也許這就是全部，也許這就是我對他的讓步。時間照樣流駛，地球也照樣地運轉。轉過身去，看見他還像剛認識時那樣與身邊的人嬉戲打鬧。也許一切都不存在，畢竟他最不缺的就是人氣。
記得那時問過他：為什麼你那麼受歡迎呢？他不可置否地搖了搖頭：有麼？我怎麼不覺得。現在的一切，至少證明我當初的話沒有錯。也僅僅只是這樣罷了。
我沒有勇氣告訴他，下雪的那天走在路上，踩在雪上：邁出的第一步想到的是那天在食堂中的情景；邁出的第二步想到的是那明媚的操場，那兩個人；以後邁出的每一步都是他的臉，我走到哪裏，他的臉總會在我的腦海中浮現。同寢室的人對我説：你不應該那麼憂鬱，要開心點。可是啊可是，為何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又想起了某時某地的某人呢？
“不是因為寂寞才想你，而是因為想你才寂寞 花開花落的時候，所有風景都看透”聽着這首歌，眼角不覺得濕潤。我告訴自己，你不寂寞，可是難道你不寂寞麼嗎？
元旦又快來臨，今天早晨爬起，獨自來到教室，又看到了如那天一般的圓月。樹木聳立在山的頂端，似乎與月亮相接。
暗潮湧動，我以為他還在我身後，笑容偷偷地溢滿了嘴角。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