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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和桔子的美文

欄目: 經典美文 / 發佈於: / 人氣:2.45W

20xx年六月,懷胎六個月的我從長沙飛回新疆老家養胎。十點出發,安檢,檢票,託運,登機,空中275分鐘,落地烏魯木齊機場T1航站樓。再緊急搭乘40元的機場出租轉至T2航站樓,再次“新疆式”安檢,檢票,託運,登機,空中飛行50分鐘落地伊犁。

奶奶和桔子的美文

伊犁機場地理位置較偏,我和母親兩人搭乘機場出租前往客運站。錯過了直達村上的大巴,不得不轉至縣裏,再從縣裏碾轉搭乘通往村上的小麪包車。

那天的長沙陰雨綿綿,隔着兩個多小時的時差和四千多公里的路程,新疆則是天朗氣清,碧空萬里。太陽高高掛在院落的白楊枝頭上,不遺餘力地揮灑着光芒,它不曾像我這般急切的渴望歸家。

我就是在這豔陽下推開了家裏的鐵大門。

我家的房子是老式的廊台格局,上三層台階至開放走廊,走廊寬兩米,三間屋子,一間廚房。

我的奶奶正坐在中間的台階上曬太陽,她的身子倚着上層台階,兩條腿四仰八叉地落在下層台階上。奶奶身後的柱子旁放着兩株年歲長久的超大盆三角梅,母親在花盆內搭了粗枝梢,花藤經過幾年的爬藤,已經將枝梢盤的滿懷。三角梅花開的一簇簇,爭相求紅。

我的奶奶穿着她鍾愛的赭石色棉襯衣,三角梅的豔襯的她臉色更顯蠟黃,她的眼睛已經不怎麼明朗,待我走近,她臉上的皺紋像復活的毛毛蟲,爬行着擠出一個訝異的`表情。

我從小到大和奶奶睡在一起。

我有兩年多沒見到她了。

我的童年記憶基本分為老屋和新家。我們家的老屋是傳統的泥土房,外觀無緣美觀,卻也被我勤勞的母親收拾的整整有序,窗明几淨。

我那未有印象的爺爺大概是個極為勤快的人,將這個小院整理的無所不包,簡直是個百寶箱。苦仁杏,甜仁杏,紅櫻桃,白櫻桃;光蘋果樹就分紅富士,黃香蕉,紅蛇果,冬蘋果;有梨樹,核桃樹,李子樹,桑椹樹,棗樹。

到了夏天,吃西瓜,吃甜瓜,沒什麼可吃的,就下地揪個黃瓜,西紅柿。牆角種了大豆,就煮上一鍋大豆,外院玉米熟了,就煮上一鍋玉米,我們一大家族總是圍在一起享用。

而這些關乎美味的記憶,在我們搬家後就所剩無幾了,儘管老屋和新家只隔了三十米遠的距離。

現在看起來款式老舊,陳設乏味的新家在當時我的眼裏獲得了極高評價,減分的則是新家那空蕩蕩的院子。

新家院子只在外圍種一排白楊樹,和圍牆邊角的那棵不太美味的小杏樹,別無其他。

新院的乏味讓我對一切看起來能吃的東西躍躍欲試。

新房的對面,是一片莊稼地,後來興起野酸梅的時候,對面種了大片的野酸梅,過了小馬路,跨了小溪,是一堵矮泥牆,為了防盜和防畜,矮泥牆內種着一排野杏樹。

野杏樹不同於甜杏樹。老屋的兩棵杏樹枝幹粗壯,拔地而起,上了枝梢,葉茂果繁。我們常常爬上樹,跳上鄰居家的矮棚,採個大豐收。

野杏樹則枝幹軀小,且枝丫繁雜尖鋭,那杏子更是説不上的酸澀麻,我基本嘗便了那一排杏樹的果實,所以才會説用它來防盜防畜嘛!

至於老屋,我和表姐秀曾經有過幾次偷雞摸狗的經歷,我們繞過二伯家的後院,爬過老屋那只有一米高的泥牆,溜到杏樹下面撿杏子來吃。

我也曾經和好友琴去她家的那片杏林採摘,那是一條非常遠且曲折的路,我們必須三繞四轉才能到達。那片杏林緊挨着我家的田地,大概二百米的地方就是延綿的山丘。你看看,我們為了吃,可是走到了山根腳下。

縱然我對杏子的執念過於深,也不得不離鄉南下,奔波幾秋,那些以杏飽腹的日子已經相去甚遠。

我記得那天的黃昏,夕陽西下的時候,從我家圍牆望過去,透過院邊的白楊樹,看着太陽像一個大蘋果被大山一口一口吃下去,那時的西邊是紅燦燦的火燒雲,那是大蘋果散發着出的最後的餘香。

我的奶奶,在紅蘋果的餘香裏,帶着小腹隆起的我走到後院的杏樹前。那是剛剛種植兩年的“吊死幹”品種小杏樹,還無法結很多果實。

我扶着奶奶走下一層高台階,她用那雙佈滿老年斑的乾巴巴的手撥開一條嫩枝丫,又撥開幾層幽綠的樹葉,我看到,那裏結着一顆大杏子,那顆杏子還泛着綠,這種沒有完全成熟的杏子最為脆口。

我的奶奶,這個固執倔犟的老太婆悄悄給告訴我:“今年長的不多,還沒熟的時候,你的嫂嫂們就開吃了,我藏起來,她們都沒看見。”

你們看,多麼固執又可愛的老太婆。

我在腦海中搜索着她每天查看“戰果”時小心翼翼的動作和害怕“杏入他人之口”的內心活動的可愛模樣。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是五年級,還是六年級,我記不太清,元旦。

那天元旦慶,老師給每個同學分一個桔子。要知道,新疆不產桔子,而除了走親訪友,大家也沒奢侈到需要吃幾個熱帶水果來樂哉生活的境界。

那個桔子被我帶回了家,家裏有個木製的淺黃色高低櫃,據説是我母親的嫁粧,低櫃有一層可滑動的玻璃,玻璃裏面擺着待客用的茶葉,冰糖,桂圓,和蓋碗茶。我的桔子就藏在最裏層的那個蓋碗裏。

那時我和弟弟已經是留守兒童了,而我的奶奶晉升為留守老人。那天我的弟弟去了哪裏?完全沒有印象,我的奶奶去了哪裏?也完全記不起來。

為了防止我的“寶藏”被人發現,我放棄了出去玩的想法,一個人在院裏玩着無聊的遊戲。

大概十分鐘過去了,我去那扇鐵大門外尋了尋奶奶身影。

沒回來。

大概又是十分鐘過去了,我再次去尋,依舊沒有。

不記得將這套程序重複了幾次,我終於按捺不住了。我回房間從蓋碗裏拿出那個桔子,桔子上包着一層保鮮膜,保鮮膜上貼着個什麼字樣的小標籤。

我打開保鮮膜,先是猶豫,我拿着桔子再次回到大門外,朝着街道上下望了一遍,沒有。

回屋之後將桔子放在炕頭,我趴在炕頭望着它,它的顏色很漂亮,比橙色還要更亮更黃一些。我拿起它,到鼻子前聞了聞,是和以前吃過的桔子一個味,接着我順着桔蒂打開了一角,再聞一聞,掰了一瓣桔子放在嘴裏。什麼味?完全不記得了。

我重新將桔子放回了蓋碗裏。

我又開始了一個人的無聊遊戲,並且再次重複了我十分鐘一次的“尋親”工作。

半個鐘頭後,我再次按耐不住。吃掉了第二瓣桔子,並且在十分鐘後,吃掉了第三瓣桔子。

直到我愧疚的意識回籠,我又一次將桔子放進那個最裏面的蓋碗裏。

我不太確定奶奶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回憶總是片段式的拼接。不過我的記憶編織了完整的故事,受了那天黃昏的影響,我的記憶直接確定了我奶奶歸來的情景。

那時的奶奶還是身體力行的老太婆,她依舊穿着鍾愛的赭石色薄衫,獨自走了很遠的路。回來時也像這天,那個紅紅的大蘋果已經做好了被大山吃掉的準備,它慢慢地用紅色給西邊天潑上了墨。

我迎她進門,將殘缺的桔子送給她,那個桔子大概太酸太澀,又或許是又甜又蜜,奶奶只嘗一口,最終又入了我的喉。

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在一個午後,我挑了一個糯蘋果切成泥,再從冰箱挑了個軟蟠桃切好遞給她。

奶奶將蟠桃送進嘴裏,那一塊蟠桃在她無風光的嘴巴里環遊幾圈,放才找到通行口,奶奶看了看我,將她那所剩無幾,參差不齊,且發黃的牙齒呲出來:“看,都掉完了呀!”

看看,我家的老太婆吃不動了呀,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