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的證明》解析

《身份的證明》解析

名不正則言不順，張涵予扮演的“我黨地下情報員”瞿皓明在解放之後，就吃盡這古代格言的苦頭。公開身份是92軍情報處副處長，但由於諜報人員的工作特點需要高度機密，張涵予的上下線全部斷裂，沒有人可以證明他的身份。處於對身份缺失的極端焦慮，張涵予在新中國的歷史，便如同刻舟求劍一般來做“能指”、“所指”的各種名物、檔案上的辨識，不過鑑別者確是失節者向德福（李乃文飾），他從組織和程序上給瞿皓明製造了不可逾越的防火牆。瞿皓明比不上《潛伏》中孫紅雷扮演的餘則成那麼有膽識和魄力，因此必須承認命運的坎坷和無助。

必也正乎名，《身份的證明》與同一公司出品的《集結號》相同之處甚多。從表面上看，張涵予扮演的兩個角色穀子地和瞿皓明都是英雄，一個前線作戰一個地下潛伏，戰爭時期都是響噹噹的英雄好漢，然而在和平時期卻需要證明戰友或自我的身份。人是歷史的人質，張涵予一再演出這一類角色，從目盲的穀子地到斑白的瞿皓明兩個名字都有着特殊的含義，證而不明是別一種的宿命。《身份的證明》和《集結號》最真實的意義，根本上卻在於後半段的質疑和尋找。穀子地在團長墓前的發飆和哭訴，其實在訴説積重難返的委屈。那高而黑的煤山，猶如黑暗的閥門，杜絕了穀子地與戰友生死相認的可能。穀子地守候一段歷史的真相，這種態度是值得新時期觀眾所反思、去體認的情感。《身份的證明》和《集結號》是互文關係。都是講述個人面對組織的試圖歸屬、無能為力和心有不甘、竭力堅持和絕對要去證明什麼。然而在一分為二的鬥爭哲學佔據絕對主流的紅色革命時代，只有革命的邏輯也就是政治上要完全過關，不允許有絲毫的含混之處和灰色地帶，於是瞿皓明的抗爭是無望的，近似乎吳剛砍伐桂花樹、西西弗斯推石上山，是毫無結果的行為，而且名和實之間有着楚河漢界那麼分明的區分。

《身份的證明》用32集的篇幅起承轉合，來説明一個人面對大時代造成的有縫隙的無奈，安身立命是瞿皓明在政治上存活的前提。編導將之均勻的分成4個8集來敍述，不折騰與折騰都是渺小的個人與龐大的組織之間的折衝。第一個8集，張涵予是無名英雄，傑出的地下工作者，為了和平解放地下汗馬功勞，此時情緒飽滿無論是革命工作還是個人感情都很舒展，這個階段的名與實是硬幣的兩面。第二個8集，張涵予和同事李天綱（田雨飾）被新政府甄別，兩個人的處境都很艱難，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李天綱還能被確定為起義人員，而張涵予則絕對是歧義人員，歧路上無地自由和彷徨，他在向德福的逼迫下無法證明身份。第三個8集，則展現文革發生前的抓特務橋段。推到台灣的蔣介石集團滲透到當地的特務，與以上三個男人發生不同意義的接觸，瞿皓明、李天綱和向德福的身份都再次模糊起來，彼此全力證明忠誠度。這個時候，多個家庭的孩子都在成長。到了第四個8集，孩子們都成為熱血青年，對於各種名詞有了自己的判斷，尤其是“出身”再次決定了所有人的政治身份，幾乎每個人都被歷史追究。正名成為不可能的事情，李天綱病死、向德福自殺（只有死亡才能解脱），而瞿皓明已經習慣了在“最後一分鐘失去希望”、接受無從談起的還原真相的可能性。

人以什麼理由來記憶，最輝煌的歲月得不到認可，畢生都要帶着“特務嫌疑人”的帽子而生存。直到白髮蒼蒼時，瞿皓明才獲得了歷史給予的公正。一路潛伏到台灣的戰友，終於回到大陸，瞿皓明才有了身份。這是一部非常具象的電視劇，沒有大口號，也不做誅心之論，整個故事的密碼、打開人生的玄奧就是信仰。《無間道》裏的梁朝偉只是三年又三年，瞿皓明則是光明的大時代中尋找屬於自己的光明，在沒有敵人的前提下堅持，沒有戰鬥硝煙卻密佈心靈深處，説起來這要比《暗算》和《風聲》更加嚴酷，好在有朋友有佳人相伴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