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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玄的短篇散文1800字

欄目: 林清玄 / 發佈於: / 人氣:2.15W

蝴蝶的種子》 我在院子裏,觀察一隻蛹,如何變成蝴蝶。

林清玄的短篇散文1800字

那隻蛹咬破了殼,全身濕軟地從殼中鑽了出來,它的翅膀捲曲皺縮成一團,它站在枝椏上休息曬太陽,好像鑽出殼已經用了很大的力氣。

它慢慢地、慢慢地,伸直翅膀,飛了起來。

它在空中盤桓了一下子,很快地找尋到一朵花,它停在花上,專注、忘情地吸着花蜜。

我感到非常吃驚,這隻蝴蝶從來沒有被教育怎麼飛翔,從來沒有學習過如何去吸花蜜,沒有爸爸媽媽教過它,這些都是它的第一次,它的第一次就做得多麼精確而完美呀!

我想到,這隻蝴蝶將來還會交配、繁衍、產卵、死亡,這些也都不必經由學習和教育。

然後,它繁衍的子孫,一代一代,也不必教育和學習,就會飛翔和採花了。

一隻蝴蝶是依賴什麼來安排它的一生呢?未經教育與學習,它又是如何來完成像飛翔或採蜜如此複雜的事呢?

這個世界不是有很多未經教育與學習就完美展現的事嗎?鳥的築巢、蜘蛛的結網多麼完美!孔雀想談戀愛時,就開屏跳舞!雲雀有了愛意,就放懷唱歌;天鵝和娃魚歷經千里也不迷路;印度豹與鴕鳥天生就是賽跑高手。

這些都使我相信輪迴是真實的。

一隻蝴蝶乃是帶着前世的種子投生到這個世界,在它的種子裏,有一個不可動搖的信念:

我將飛翔!我將採蜜!我將繁衍子孫!

在那隻美麗的蝴蝶身上,我看到空間的無限與時間的流動,深深地感動了。

《不南飛的大雁》 在加拿大温哥華,朋友帶我到海邊的公園看大雁。

大雁的身軀巨大出乎我的意料,大約有白鵝的四倍。那麼多身體龐大的雁聚在一起,場面令我十分震懾。

朋友買了一些餅乾、薯片、雜食,準備在草地上餵食大雁,大雁立刻站起來,圍繞在我們身邊。那些大雁似有靈性,鴉鴉叫着向我們乞食。

朋友一面把餅乾丟到空中,一面説:從前到夏天快結束時,大雁就準備南飛了,它們會在南方避寒,一直到隔年的春天才飛回來,不過,這裏的大雁早就不南飛了。

為什麼大雁不再南飛呢?

朋友告訴我説,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在這海邊餵食大雁,起先,只有兩三隻大雁,到現在有數百隻大雁了,數目還在增加中。冬天的時候,它們躲在建築物裏避寒,有人餵食,就飛出來吃,冬天也就那樣過了。

朋友感歎地説:總有一天,全温哥華的大雁都不會再南飛了,候鳥變成留鳥,再過幾代,大雁的`子孫會失去長途飛翔的能力,然後再過幾代,子孫們甚至完全不知道有南飛這一回事了。

我抓了一把薯片丟到空中,大雁咻咻地過來搶食。我心裏百感交集,我們這樣餵食大雁,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如果為了一時的娛樂,而使雁無法飛行、不再南飛,實在是令人不安的。

已經移民到加拿大十七年的朋友説,自己的處境與大雁很相像,真怕子孫完全不知道有南飛這一回事,因此常常帶孩子來喂大雁,讓他們瞭解,温哥華雖好,終非我們的故鄉。

你的孩子呢?

現在都在高雄的佛光山參加夏令營呢!朋友開懷地笑着。

我們把東西喂完了,往回走的時候,大雁還一路緊緊跟隨,一直走到汽車旁邊,大雁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不南飛的大雁,除了體積巨大,與廣場上的鴿子又有什麼不同呢?一路上我都在想着。

《鮭魚歸魚》 朋友開車帶我從西温哥華到北温哥華,路過一座大橋,特別停車,步行到橋上看河水。

河水並無異樣,清澈悠然地穿過樹林。

到秋天的時候來看,這條河整個變成紅色,所以本地人也叫作血河。朋友説。

原來,到每年九月的時候,海里的蛙魚開始溯河而上,奮力游到河的上游產卵。娃魚的頭是翠綠色,背部是藍灰色,腹部是銀白色,但是一到產卵季溯溪上游的時候,全身都會轉變成紅色,愈來愈紅,紅得就像秋天飄落的楓葉一樣。

在擁擠向上游的過程,一些畦魚會力盡而死在半途;一些會皮膚破裂,露出血紅的肉來;還有一些會被沿途鳥獸吃掉;最終能到上游產卵的只是極少數。

虔信佛教的朋友説,他第一次到河邊看鮮魚迴游,見及那悲壯激烈的場面,看到楓與血交染的顏色,忍不住感動得流下淚來,如今站在河水清澄的橋面上,彷彿還看到當時那撼人的的畫面。

娃魚為什麼從大海溯溪迴游?至今科學家還不能完全解開其中的謎。

但是,我的朋友卻有一個浪漫感性的説法,他説:娃魚是在回故鄉,所以畦魚也可以説是歸魚。

蛙魚是在河流的水源地出生,在它成長的過程中不斷地遊向大海,雖然在海中也能自由地生活,在最後一季總要奮力地游回故鄉,在淡水產卵,乃至死亡。初生的娃魚在河中並沒有充足的食物,因此初生時是以父母親的屍體為食物而長大的。

朋友説:可惜你不是秋天來温哥華,否則就可以看到那壯麗的場面。

我雖然看不見那壯麗的場面,光憑想像也彷彿親臨了。

不只是魚吧!凡是世間的有情,都不免對故鄉有一種複雜的情感,在某一個時空呼喚着眾生的歸去,只是很少眾生像蛙魚選擇了那麼壯烈、無悔、絕美的方式。

我們在娃魚那回鄉的河流中,多少都可以照見自己的面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