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下
裊裊升起的炊煙
與放羊回來的咩咩聲犬吠聲
交織在祥和温馨的農家小院
凝視着即將被搬遷的家
心湧現無限哀傷
公公説：“不讓農人種地，讓農人怎麼生活？”
也是
地雖是農民的
可地下的資源不是農民的
地下資源的開採毀壞了農田
也毀了農民的生存之地
地陷了，路塌了，房成危房了
水沒了，山荒了，人強迫搬遷
公公對此怒不可言
卻無可奈何
一輩子與土地打交道的他
熟悉山山水水，溝溝窪窪
讓他棄農田進城
他覺得憋屈不自在
山大院大走到哪都不束手束腳
天馬行空的在農村享受大自然的恩賜
要他離開生他養他併為之付出一生的地方
他的心情何等的淒涼和痛恨
無奈，偌大的年齡
卻要背井離鄉被迫生活在鋼筋水泥間
誰之過？
深深的皺紋黝黑的臉龐
被歲月雕飾過的他
有着對土地深深的`眷戀和不捨
他坐在院子裏
抽着煙
磕着鞋裏的泥土
憤恨的絮叨着政策的變幻無常
他不解
農人為什麼要被迫進城
他不明白政府緣何只顧一味的徵地，再徵地
我無言以對
只有默默的聽他叨唸
也許
他也不是説給我聽
因為他時常説給年輕人説土地白搭
因為年輕人對土地沒感情
他只是想一個人説着發泄不滿
公公是個很倔強有時也很剛硬的人
他時常對我們唸叨：
人不能貪不義之財，不能做虧心事
人要踏踏實實
該是什麼身份就做什麼身份的事情
不要一山看過一山
與人為善不禍害人
要深知
地雖廣大，不容作惡之人
在外人眼裏
他很愛鬧情緒也很不留情面
呵呵
其實
有時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可他總會出其不意的讓我感動
他會在我跟前唸叨生活
也會在我跟前怒斥
會在我跟前燦爛的笑
更會和米奇米樂很二的玩耍
甚至破天荒地的第一次幫我擇苦菜
人無完人
是人總會有些缺點的
我很敬重這位老人
不單單因他是我的公公
此時
看到他如此的怨恨和不解
我的心隱隱作痛
我也討厭搬遷
因為搬遷後
我就徹底的不是個農民了
雖十八歲就成了個假城裏人
可我的根還在農村
孃家的家隨着父親進城
屋塌地沒，也回不去了
這十來年
因公公堅持在塌陷的家生活
我才有了在農村家的享受
我可以吃到自種的玉米、豆角、洋芋
可以吃到新鮮蔬菜
還可以挖到無污染的野菜
年末的時候還可以吃到公婆辛苦養大的豬、羊
為我們省了不少錢
也為我們的食品提供了安全保障
除了吃外
我覺得最重要的是人得有個念想
有一個人在疲倦的時想去的地方
更能有一個自己熟悉並能釋放的地方
可這個心靈的棲息地
馬上就要沒了
內心講
我一直覺得
是個人還是得有自己的根
一個祖輩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
一個埋着先人供人敬奉的地方
一個自己百年後有個心安理得歸宿的地方
可這一切都化為泡影
甚至被連根拔起
天雖下雨，不容無根之木
真是讓人心慌心寒苦無對策
聽着公公的絮絮叨叨很是難過
可表面我還得勸他
住進城裏的房子
他年紀大了
六十五歲的年齡
是該享清福悠閒自在的含飴弄孫了
這麼説的時候
他總是怒斥我
他説他現在還努力勞動不想歇着
是為了他的孫子不是為了他的兒女
呵呵
習慣了他的行為舉止和談言
我不惱他對我的喊叫
他常説對兒女
要給好心不要給好臉
我認為他是把我當成一家人才對我這樣
所以
我很欣慰能當他的垃圾箱
雖不能解決他的憂慮
但至少能做一個忠實的聽眾
要走了
公公目送我們離開
揮手間
我看到他的落寞
瘦小的身軀承載在一家人的念想
這個即將搬遷的院子
還會帶給我們多少糾結？
以後沒這個家了
沒這個村了
也沒這個根了
心裏悵悵然
彷彿成了一截無根之木
輕飄飄的，全身虛空
文萃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