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五歲。
我孤零零的伏在爺爺的背上,不哭也不笑。
媽媽呢?爺爺説: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爸爸呢?爺爺説:也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我們去哪?爺爺説:我們回家。
我和爺爺的家,泥牆,瓦頂,破窗,還有幾扇笨重的門。
我用黑色炭筆在門上努力給它們畫了眼睛,畫了鼻子,也畫了嘴巴。爺爺抽出手來要打我:“叫你亂畫!”
我指着它們説:“這是爸爸,這是媽媽。”
爺爺懸在空中的'手,突然停了下來。蹲下來抱着我大聲的哭。
爺爺白天要去工地背磚。我央求爺爺給我買了兩隻鴨。
我抱着鴨玩,給它們喝水,給他們捉蟲子吃,還拽着它們的尾巴玩下蛋。我把我碗底的飯偷偷的留給它們吃。
過年了,爺爺説,殺了它們吧,我們爺孫倆好好過年。
我抱着它們,不説話。爺爺急了,拿了鞭子要揍我。
我憋紅了臉:“不行,它是爸爸,它是媽媽。”
鄰居二蛋開始上學,我抱着鴨子看着他的新書包。好漂亮。
爺爺説,要不,賣了鴨子,換書包好不好?
我抱着鴨子搖頭,後來,又點頭。
他們都不跟我玩。説我是殺人犯的兒子。
我也不跟他們玩。我直直的看着她------- 她冷不防看見,問我:你看什麼呢?
我小聲説:“我媽媽有一條這樣的白裙子。”
第五年的冬天,我對爺爺説:“真冷。”
爺爺抱緊了我,説:“冬天不要流淚,不然冰涼冰涼的,更加冷。”
爺爺看看我:“伢,想看爸爸不?”
我想了想,説好。
爺爺和我坐了兩天的火車,然後走了好長好長的路,就像五歲那年的路那麼漫長。
我在一座高高的屋子裏,看見了滿臉胡茬的爸爸。我躲在爺爺的背後不説話。爸爸也不説話,望着我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我給爺爺説:“ 我害怕,我要回家。”
爺爺問我:“他是你爸爸,不要怕。”
我嚎啕大哭:“我看見他,用刀,殺了我媽媽!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要回家!”
是的,五年前,我看見他,還有我媽媽,在屋子裏吵架,然後,我聽見了媽媽倒下,然後我看見了那鮮紅的血、、、、、、
五歲那年的冬天,似乎比哪個冬天都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