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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北的冬天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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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北的一年四季都是美麗的。

陝北的冬天散文

我愛它鶯飛草長、百花爭豔的春天,也愛它林茂樹綠、蛙聲四起的夏天,更愛它瓜果飄香、色彩斑斕的秋天,然而,我最愛的,還是它冰封大地、雪壓枝頭的冬天。

我愛它的冬天,因為它的冬天有銀裝素裹的雪景,有嬉戲玩耍的雪地,有光滑平整的冰灘,也能吃到花樣翻新的年飯,能聽到迴腸蕩氣的民歌,能看到紅火熱鬧的秧歌,能享受暖窯熱炕的悠閒……

陝北的冬天是漫長的,秋去得早,春來得遲,從晚秋到早春,整個陝北大地一直被重重嚴寒包裹着。當第一場強勁的西北風吹過後,陝北大地一片蕭條。這時,河牀寬了,羣山瘦了:河流細小如線,沒有了秋日的豐沛;山巒一派褐黃,失卻了往日的色彩;山野顯得異常單調、枯燥,只有被風捲起的枯枝敗葉無助地飛舞。總是這個時候,大雪不期而至。

陝北的雪大有特點,來得突兀,下得酣暢,去得玄奇。

大雪未至之時,彤雲密佈,朔風勁吹,天地混沌,萬物騷動;大雪將至之時,風停物靜,氣温回升,天呈鉛灰,雲呈絳色,人畜歸舍,飛鳥投林,萬物一片茫然。

真正的大雪總是從夜間開始,在安靜中開始。人們一夜酣睡醒來,推門一望,驚奇便撲面而來。只見遠山臃腫,近山矮小;雪壓枝垂,卡卡有聲;寒凝大地,暖氣習習。拳頭大小的雪團亂紛紛下來,耀得人睜不開眼睛。真可謂,“山舞銀蛇,原馳蠟象”!

大雪之後,整個高原一改往日的黝黑,顯得又白又胖!

站在山巔四下望去,喧鬧的村莊不見了,大路小路不見了,天底下一片耀眼的白色,白得奇怪而又單調,恍惚間令人不知身處何時,身在何地。

就在這時,你會突然發現雪地裏出現點點紅色,紅得奪目,紅得搶眼,紅得讓人心旌搖曳;這紅色均勻地撒在雪地裏,星星點點,影影綽綽,閃閃爍爍——這是早起的女人們,她們正踩着積雪送尿盆,她們用鮮豔的紅色證明自己的存在,展示自己的美麗;她們面對雪地驚呼着、尖叫着,和溝對面的姐妹們大聲説笑着,聲音裏透出壓不的喜悦和激動。

隨着女人們的説笑聲,村莊慢慢地顯現出來。先是家家煙筒裏冒出的炊煙化開周圍的積雪,然後是男人們用掃開的小徑把自己小院和周圍的一切連了起來。從掃路的過程中,你可以看出山裏人家的交往半徑,看出其中的輕重緩急。

首先掃開的是院子,大多由女人來完成。男人們下坡掃路,從自家的院子開始,先掃通向水井的小路,再掃通向鄰居的小徑,從自家的院落一直掃到村裏的大路。

不一會兒在村裏的大路邊,就集中了村裏幾乎所有的男人們,然後大家分頭向鄰村掃去,直到和另一個村裏的掃路人會合為止。

如果你是外來人,站在高處遠遠望去,只見長長短短,寬寬窄窄,曲曲折折的小路密如蛛網,形同亂麻,令你眼花繚亂;被小徑分開的雪地形狀各異,千奇百怪,像一幅幅抽象派黑白版畫,令人歎為觀止。

如果你是熟人,你就能看出村裏人的.大致情況,哪一家人丁興旺,哪一家門庭蕭條;哪些人勤快,哪些人懶惰;哪些人處事和睦,哪些人交往稀少。大雪掩蓋了細小的東西,但同時也突顯出最本質東西。

就在大人們忙着掃路的同時,孩子們卻鬧翻了天。小一點的在門前堆雪人,大一點的在結夥打雪仗,他們踏着積雪奔跑,伴着北風吼叫,山溝裏迴盪着他們歡樂的笑聲。間或有既不堆雪人又不打雪仗的孩子,他們正貓着腰、屏着氣,爬到門縫裏拽一根繩子等待着麻雀進入他們設計的圈套!

大雪之後,忙了一年的農村人閒了下來,盡情地享受着老天爺給予他們這個閒適悠然的假日。除極個別永遠也閒不住的勤快人以外,人們都習慣於三個五個一夥、十個八個一羣地聚集在一起:男人們坐在暖窯熱炕上喝澆酒、耍紙牌、諞閒傳;女人們坐在炕沿上納鞋墊、做針線、拉閒話。

這裏是農家一年生產的大總結,誰家過得好,誰家過差,誰家莊稼務好了,誰家的生意做砸了,大家都會議論一番:傳經驗的、記教訓的、誇成功的、訴淒涼的,可謂無所不有。這裏也是全村人品質的大檢閲,張家的孩子有出息,李家的媳婦不孝順,這家的兒子婚事辦得好,那家的平靜喪事太鋪張,人人都會發表看法:有説好的、有説歹的,也有先是好歹不説最後吵起來的,真是形形色色。這裏還是人們日後合作的大平台,大到婚姻之事,小到合夥養雞,七零七八碎樣樣有,雞毛蒜皮一齊上:仰臉大笑的、閉目沉思的、指天發誓的、跺腳告屈的,實實是花樣無窮。

天睛了,雲散了,河灘裏的石頭也凍爛了。真正是下雪不凍消雪凍,被稱為“隔門叫狗”的“三九四九”是陝北最寒冷的時間,但人們卻忙了起來,因為年快到了。逢集日早晨,遠遠望去,大路小路上滿是人,駕車的、騎摩托的、開三輪的、吆牛的、拉驢的、馱豬的、背羊的、雙手緊捧着雞蛋筐步行的一齊從小山溝匯進大川道,大川道湧入小城鎮,整個陝北像一鍋開了花的水,沸騰成一團,喧鬧成一片!

一進小城鎮,人們就分開了。婆姨女子們大都進了街麪店鋪,平板着臉兒,舌舔着嘴脣,眯着眼睛挑選年貨;男子漢們大都進了農貿市場,擺開了攤子,拉開了架勢,可着嗓子叫賣土產。等男人們把土產出手了,女人們的年貨也就選定了,於時瘋狂購物開始了,吃的、穿的、用的、叫人看的,樣樣都買,盡人情的、哄鬼神的、圖熱鬧的,色色俱收。等到衣袋裏的錢花得差不多了,人們就開始撤退了。小城鎮像一個決了堤的水庫,迅速從小城鎮分散到大川道,從大川道分散到小山溝,從小山溝分散到羊腸小徑。這時候的人們全沒有來時威風,人人疲倦不堪,個個灰頭土腦;刺骨的寒風一吹,白臉的更白了,黑臉的更黑了。這時候,夜幕拉開了,遠處村莊燈亮了,狗也咬起來了……

新年一過,天氣轉暖,冰河開始膨脹,積雪開始消融,大地開始解凍,河柳開始泛青,冬天悄悄地結束,春風輕輕地吹起,陝北大地上白色越來越少,黃色越來越多,被雪水浸過的山峁呆呆地立着,剛剛開化的河流痴痴地流着。冬天的結束和春天的來臨同時進行,當陽窪窪上的小草已經返青,背崖砭的冰掛還未化盡時,人們就開始準備新一年的勞作了。

陝北鄉村的冬,一曲大氣磅礴的歌,一首激情澎湃的詩,一幅雄渾壯麗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