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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一個人有多難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3.07W

這個中午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

找一個人有多難散文

到辦公室後,打開電腦,他決定接着寫那篇未完的文章。剛有點頭緒,便響起了敲門聲。門是虛掩着的。他以為是前來辦事,或是問路的人,這是以前常有的事情。他微微抬了抬頭,説:“請進,有什麼事嗎?”便又專注地盯着電腦屏幕,構思下一個段落。

良久沒有迴應,他抬起了頭。門被推開了一些,門外的她直盯盯看着他,眼神中有幾許欣喜,又有幾分失落。他的心突然莫名地一顫,記憶深處跳出那個熟悉的名字和熟悉的身影來。後來,她對他説:“如果你再沒認出我,我就走了。”“為什麼?”他問。“看過你一眼,我已經覺得足夠了。”她説。

他手足無措地站起身來,將門完全拉開,請她進來。坐下。她始終一言不發,只是望着他。然後在他看她時,又將目光轉向別處。他倒了一杯熱茶。水不是很熱,他又趕忙重新燒水。她一邊拒絕,一邊端起茶杯。這麼冷的雨天,誰會拒絕一杯濃濃的熱茶呢?何況,她的胃一直不好,這些年又養成了喝濃茶的習慣。這樣的環境下,她也需要用這樣一杯熱茶來掩飾激動而羞澀的心情。

沉默。不知如何打破的沉默。

他突然起身,拉開抽屜,忙亂地找出筆和紙,記下自己的手機號碼、QQ號碼和電子郵箱。因為忙亂,以至連手機號碼的數字也寫錯了,不得不重新抄寫一遍。遞給她後,她也將手機號碼寫了下來。她説沒有QQ和郵箱。像是想起了什麼,她又寫下了另一個已經基本沒有使用的號碼。還是以前的字體,那樣熟悉,清秀又透露出倔強的個性。

沒有多大變化。他坐下仔細看着。十八年了,她還是喜歡男孩子的裝扮,短髮、平跟皮鞋、襯衫、外套……黑色的外套,黑色的揹包,只是頭髮染了些許的鵝黃,那副原本沒有的黑框眼鏡讓她平添了幾分文靜和嫵媚。她的視力下降的厲害,鏡片的度數已經比他的還深。她説是看電視和熬夜造成的。更令人擔心的是失眠症,她每晚要靠六片安定的幫助才能入睡。她不懂上網,也不喜歡唱歌、跳舞。遇上這種應酬,她總是主動在曲罷端起酒杯來分享朋友的快樂。

為生活,為孩子,這些年來,她很少有屬於自己的時間

他心疼地説:“你漂泊了十八年。”她輕輕地糾正:“不是漂泊,是流浪。”他曾經在別處聽到過一些她的消息和坎坷的遭遇。他的心驀然有被刺痛的感覺。

默默開了打印機,他將前些年所寫的一篇關於她的文章打印出來裝訂好遞給她。她快速看了一遍,默默疊好,放進包裏。

接着,又是長久的沉默……

辦公室的同事陸續來了,外面雨也停了,他提議出去走走。走在雨後幽深的古巷,他覺得她就是戴望舒詩中那位丁香般的姑娘,有着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丁香一樣的憂愁和丁香般的惆悵……到了浮橋頭的亭子,她將揹包放在石凳上,幽幽地望着江水。他有一句沒一句地介紹浮橋、老街……河風在雨後的空中毫無顧忌地肆虐。她將雙手操入衣服的口袋。他上前一步,不經意地站到擋風的那面,關切地問:“還是添件衣服吧?”她答非所問地説:“我中午去市場買菜,突然就想來了,雨好大,衣服也淋濕了。”

“在哪買的菜?”他有些詫異。

“沒顧得上回家,坐上客車就來了。”

“菜呢?”

“在包裏。”她指了指石凳上的揹包,“買了豆腐、西紅柿、牛肉、帶殼的青豆……所以很重。”

他提了提,確實很重,他的心也變得更加沉重。

“一個人要找另一個人終究是能找到的。”她像是對他説,又像是自言自語。

他明白她的意思,十八年來,他終究沒有找到她。是曾經的那篇文章中所説的“不打擾也是一種幸福”,還是“終究是怯弱戰勝了我”?原來相隔不過幾十分鐘的路程而已。他的心又像是被針刺的疼痛起來。

“你中午吃了什麼?”他突然想起她買的菜還在提包裏。

“在街上隨便吃了一點。”

從時間上推斷,她應該沒有用餐的時間。或許是不想讓他擔心和不安吧,他想。“去吃點什麼吧?”他提起那個沉重的揹包,徵求她的意見

老街那家小吃店賣着清湯。他要了兩份。她那份不要味精,不要辣椒,不要葱。或許榨菜中有辣椒的緣故,她才吃兩口便咳嗽起來。他趕緊去拿紙,並拿來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她已經從自己的包裏取了紙出來,並遞給他一張,説:“我不敢喝礦泉水。”他想起她的胃很怕冷,忙將礦泉水放在一邊,去找熱水。店裏卻沒有準備供顧客飲用的開水。

見他有些窘迫,她笑笑説:“沒關係,一會就好了。”

店家是一位樸實的中年婦女,從端上清湯後,就自己忙活去了,並不來打擾顧客的世界,也不因時間催促顧客離開。

“我要走了,不然趕不上回家的車了。”

他看了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四點。他有些不捨,但着實想不出能夠挽留的充分理由。

車子開動了。

他給她發了一條祝福平安的短信。不一會,便收到了她的回信:“這麼多年,這麼些年齡了,留給我們聯繫的時間不多了。所以在市場買菜,在這麼大雨天,不能再不見你一面,不能再多耽擱一分鐘……哪怕你覺得生疏,但是了卻了我的一個心願。”

對着手機,他突然覺得一切語言、一切原本充足的理由都變得蒼白無力,變得自欺欺人。不一會,手機又響了,還是她的信息:“我不想、不能、不願打擾你的生活。真的只想看看你,知道你過得比我好,足矣……”

他的心刀絞般疼痛起來,鏡片也變得模糊。

寫下“我終於明白找一個人究竟有多難”,他輕輕按下了發送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