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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開始的地方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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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了,天氣涼爽了許多。

夢開始的地方的散文

吃過晚飯和母親打個電話,從電話裏聽到了母親開朗的笑聲:“田,又到星期五了?時間過得真快!”我説:“是啊?又到星期五了,我剛吃過飯,想着快點給你打個電話,怕你又去跳舞了。我爹回來了沒有?”“快了,我剛才從窗户裏看你爹下車了。……哎,你爹進來了,和他説兩句嗎?”我從電話裏聽到了開門聲,還有爹的聲音:“不用了不用了,我沒事,告訴田我們都很好!”這就是我們可親可敬的父母。

每個週末都有和父親母親通電話的習慣。我們生活在兩個城市,不能經常回去,打電話就成了問候的主要方式。一來是聽聽他們的聲音,能夠聽出來他們身體是否健康;二來進行一下情感的交流,讓母親説説生活的瑣事,把對我的愛釋放出來。有一次,我都感冒四天了,從電話裏母親還聽了出來,讓我心裏很感動,眼睛裏有晶瑩的東西在閃動。

給母親打完電話,已經快晚上七點了。又到了我外出散步的時間了。近來由於忙於寫作,每天晚上的半小時散步時間也給擠掉了,感覺身體總是沒勁,連上樓腿都有些酸。網上有朋友看到我經常熬夜,很關心我,讓我注意身體健康,早睡早起。我覺得也是,為了在生活和文學的道路上走得更遠,身體才是根本,所以要求自己每天晚十點半準時下網睡覺。昨天我超了一分鐘,為了改三篇外發的稿子。

從小區裏出來,順着馬路就往南去了。這裏視野很開闊,原先看起來很遠的地方,由於廠房等建築物拆了,感覺一下子距離近了。甚至連奧體中心的體育場都看到了。眼前是一片廢墟,經過了一個夏季雨水的澆灌,到處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植物,沒有人的管理,卻依然很旺盛。現在這裏成了小區居民的悠閒遊樂區,每天晚上都有許多的人在這裏散步。因為這裏是個拆遷後待開發的廢墟,不通車,路也是人們走出來的,相對得安全。還有許多的風箏愛好者,晚上就來到這裏,選擇一個高頂上,放出一串閃着彩燈的風箏,老遠都能看到,成了天空里美麗一景。

這裏原先是個老工業區。分佈着大大小小的四五個分廠,還有一些機關單位,養活着兩千多名職工,六七千人的職工家屬。由於社會發展得太快,原先處於城市郊區的工廠,現在周圍蓋滿了宿舍區,工廠成了城中城了。説得具體點,我們的工廠和家屬區的宿舍樓就隔着一條馬路,有的則隔着一堵牆,大家説説有多麼近。職工和職工家屬還好説,不怎麼有怨言,可是外單位的居民就不幹了,經常上訪,找政府投訴,還有的給電台記者打電話。因為我們的企業是重工業,空氣有粉塵污染,家裏的窗台上地面上,天天擦都還是髒乎乎的,用手一抹一層灰。

政府頂不住老百姓的壓力,強迫企業停產搬遷。老廠區在走過50個春秋後,結束了它的歷史使命,終於在2007年的12月25日聖誕節那天關門了。這標誌着一個歷史時代的結束,也把許多人的夢想埋葬在了這裏。有的人在這裏生活工作了一輩子,還有的兩代人都工作在這裏,對企業有很深的感情。聽到企業要關門的消息,許多人站在現場久久不願離去,有的還掉下了傷心的眼淚,那是對自己青春歲月的不捨,那是對自己輝煌過往的祭奠。而於我來説,也是夢想剛剛起航就遭遇了狂風巨浪,我今後只好隨波逐流了。

記得20年前,我從學校畢業剛來這裏報道時,廠區外面的大路還在施工,不通公交車。七月的太陽像個大火球,呼呼地往地上噴着火,想把大地上的萬物都燒焦,成為它聽話的臣民。我一個人揹着一個大大的牛仔包,裏面裝滿了我走進社會大學堂的全部家當。只來過一次,記不得路了。從甸柳莊站下車後,再往東就不通公交車了。現在看來挺近的一段路,有時晚上散步都能從家走到甸柳莊,可在當時,一個太陽當頭的中午,卻感覺是那麼地漫長。

腳下沒有路,有的只是剛鋪上帶稜有角的大石頭,還沒有鋪沙子,更沒有瀝青。我就踩着兩邊的馬路牙子走,由於身上有個大揹包,走着走着身體就失去了平穩,掉在了馬路上的石頭上,不小心的話就會崴了腳。那麼近的一段路,走了足足一個小時,中午又沒有人,沒法去打聽。這個廠子又有些怪,説是工業南路66號,可是由於修路,哪裏還有路牌啊?身上早已濕透,衣服緊緊地貼在後背上,修路把樹都刨了,連個樹蔭都沒有。也許這是對我人生第一步的考驗吧。那個一直讓我糾結的工業南路66號的牌子,我一直在尋找,可是很多年過去了都沒有找到。最後,到廠子拆遷時,我才在一根柱子上,找到了它,不知是它剛剛存在呢,還是它一直在,我以前沒有發現。於是我趕快用手機拍攝了下來,留作永遠的紀念。因為這以後只能在夢裏相見了。

我的人生第一份工作還不錯。進廠培訓後,我被分配到了廠調度室,全廠生產指揮中心。我要感謝我的第一個老師張老師,是他的嚴格要求,促進了我的進步,讓我在四年後成了同一批進廠的學生中,第一個被提拔當幹部的。

調度室是個重要部門,既要抓生產,也要抓安全,還要維護維修設備,協調生產中的各種問題。張老師是個很敬業的人,他對自己嚴格要求,晚上從來不睡覺,他覺得在這個崗位上是領導的中心,一舉一動職工都看着呢。如果自己做不好,怎麼要求別人呢?如果人都不服你了,還怎麼指揮生產?

從學校到企業,從來沒有上過夜班,一到夜裏三四點鐘,就困得睜不開眼睛,就是白天睡了也困。對於我這個新來的員工,也不可避免。張師傅看到我睡覺就會把我弄醒,要我到處轉轉,就是不能睡覺。他告訴我:“小閆啊,也許你現在可能罵我,但是以後你會感謝我的!只有對自己嚴格要求的人,才會贏得別人的尊重,成為一個可以信賴的人。”我沒有埋怨老師,我覺得他説得對。從此後,我不但不睡覺,還加強學習,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不到一個月就記滿了,這也讓我順利地掌握了生產工藝和設備的狀況,儘快地熟悉了調度業務。我和工人一起上天車,下地溝,瞭解情況,這樣在調度工作中,才能發出準確的指令。

當我來到廠裏報道的時候,廠裏分管人教工作的領導把我們安排進了職工公寓。看到公寓的那一刻,心裏真的有些失望。四座顏色已經發暗的紅磚小樓,坐落在一座山腳下。在樓下牆根處,到處蹲着一個個曬太陽的老頭似的人。後來知道他們是廠裏的老職工,家屬不在身邊,下了班沒事就在樓下曬太陽,晚上就打牌,喝酒,過着孤獨寂寞的日子。我當時就想,難道我以後也要過這樣的日子嗎?也會和他們一樣嗎?

還好,有些以前分來的老鄉和校友熱情地接待了我,給我一絲絲的安慰。時間長了,我也就適應了這樣的生活。對周圍的環境和人也增加了一些瞭解。和我一個宿舍的兩個老人,都我和一個廠子。多年的勞作,臉上被高温烤得成了土地的顏色,他們的老婆和孩子都在老家,一輩子就一個人待在這裏,每年回家待上十天半個月的。他們倆個工作都很辛苦,上班時要面對上千度高温的鋼坯工作,肉都要烤熟了,穿着衣服都能把皮膚烤出肉味來。下了班,兩人共同的愛好就是喝點酒,沒有下酒菜,就是幾顆花生米。喝完了,老閆師傅喜歡聽個小曲,老李師傅喜歡去看人打牌。

孤苦伶仃了一輩子,也沒有趕上企業招工,子女一個也沒有進廠,全部在外打工。當他們退休時,廠裏安排了大客車送他們回家,他們感覺廠裏對他們不錯,感動地哭了,讓他們榮歸故鄉。我去送了老李和老閆,兩個人對我很照顧,看到他們走,我也難過地哭了。後來聽説退休沒幾年,老李師傅就得癌症去世了,勞累了一輩子,還沒有好好享受生活。老閆還不錯,三個閨女,都出嫁了。他有退休金,和老婆享受着二人世界的生活。

老職工走了,後來廠裏又進了幾批技校生。廠裏的新生力量多了起來。在工作四年之後,在同一批進廠的學生裏面,我第一個提幹,當了廠裏的團委副書記,那年我才24歲。這時我又想起了我的老師的話,我感謝他對我的嚴格要求,才有了我的進步。那時我的老師也不在調度室工作了,早就提拔到車間當支部書記了。直到現在,我每年還會去看我的老師,人不能忘恩。

後來想想在提拔我之前,也有些預兆,只是我沒有注意。那時政工科長找我談話,問我的想法。我當時沒有想到那是在考察我,只是很青春昂揚地説了我的許多想法,給人一種需要更大的舞台才能施展才華的感覺。而不是隻知道滿足於現在的工作。而且我告訴他,業餘時間我一直自學,參加全國自學考試,我感覺自己的文化還不夠高,要進步。那時我也遞交了入黨申請書。也許正是我的這些積極進步的態度和做法,讓領導看中了我,在一年的七月份,我成了廠裏的團委副書記,最年輕的科級幹部。

那幾年,我一直在學習,業餘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很少出去遊玩喝酒,也不打牌看電視,就像現在喜歡寫文章一樣的忙碌。上白班的話,晚上回來學習;上中班的話,就上午學;上夜班的話,下午睡覺,晚上學習到十點半直接去上班。

那時企業裏電腦還不普及的時候,記得只有廠辦公室打字室有一台,我就自費在外面大學裏報了計算機培訓班。等我學成了時,廠裏也逐漸地有了電腦,正好用上。真是書到用時方正好。

由於我的積極進步,尤其是那種進取精神,表現出來的熱情,不但激勵着我,也感染着周圍的人。有一次在調度室,我和廠長聊天,表達了我想回生產技術科工作的'想法,想趁着年輕多學點技術。不久後我又被調回了生產科分管技術工作,我還是發揮着我執着認真的工作作風,也做得很出色。在那幾年裏,我在一個更高的層次上,對全廠的工作進行了瞭解和掌握,成為了某一領域的專家。而且我也經歷了我人生幾件大事:結婚生子買房子。沒有了後顧之憂的我,更是把工作熱情投入到了工作當中。

過了兩三年,我又被委以重任,到一個車間裏當上車間主任和黨支部書記,成了我人生路上的又一個閃光點,我也躊躇滿志地在一個新的舞台上施展自己的才華。

每一個工作崗位,由於站的位置不一樣,看問題的視角是不一樣的,需要的知識也是不一樣的。所以才有了各個崗位的鍛鍊,不斷積累人生的經驗。人生閲歷也是財富,這句話一點不假。就像高爾基在《我的大學》裏説的一樣,貧民窟也是一所大學堂,而他心中真正的堂離他還是那麼地遙遠。

在車間主任的位置上,我把我的想法付諸管理實踐,實現了生產穩定,職工情緒穩定,創造一個相對和諧的工作環境。陽光是最好的防腐劑,職工需要的是公開公平公正。因為自己心中是陽光的,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所以對職工最關心的獎金分配問題,我都是張貼在現場休息室,接受職工的監督,兩年的時間裏,很少有職工為了獎金的事來找過我,除非確實寫錯了。

為了正面激勵職工,我每月每年都評選狀元,發獎金,帶紅花。因為事事透明,雖然獎金幅度不少,卻沒有職工去上訪,心悦誠服。誰如果想得獎勵,只有努力工作,向先進看齊。這評選不看關係,不用投票,用指標説話,杜絕了評選過程的人情分。

正當我在人生的大道上激情滿懷地前行的時候,卻傳來了工廠要停產搬遷的消息。就像一艘航行在大海上的輪船,正在向着目標前進,忽然遇到了狂風巨浪,給埋葬在了海底。雖然説搬遷的消息已經傳了好幾年,可是這次好像是真的。從停產前的半年開始,廠裏安排把能用的廢舊物資全部收集起來,入爐消化掉。我們的心開始真正地緊張起來,有了有一種倒計時的感覺,曾經美麗的生活就要結束了,未來在哪裏呢?未來的生活又是什麼樣的呢?對我們來説都是未知數。

都説“人挪活,樹挪死。”那也不是對所有的人和樹都適用。在哪裏幸運的都是少數。何況,大量的人員到了一個新的單位,新的崗位,怎麼還會像現在這樣舒服呢?

都説人定勝天。可是在大氣候面前,個人的力量又是微弱的。誰也阻擋不了社會發展的趨勢。社會的發展增加了人們的環境意識。當我們一方面埋怨環境污染的時候,我們的企業也在污染着環境,我們也是受害者。可是真的輪到要消滅我們的企業的時候,心裏還是很痛的。這也就是社會上關停落後企業時,為什麼阻力那麼大?這不是設備説停就停了。它裏面養活着許多的活生生的人,每個人的背後又都有家庭,有老人和孩子,他們需要吃飯,需要看病上學。

大勢所趨,社會發展的潮流。令人難忘的一天,終於還是到來了。2007年12月25日上午8時,最後一爐鋼出爐後,設備終於停了下來,爐前安靜了,廠領導,車間主任和幹部職工都湧在爐前,深情地望着它們,好像是自己的孩子要遠去了,多麼地捨不得。有的人和他們打了一輩子的交道,像我也和它一起待了十四年。多少的艱苦歲月裏留下我們的身影,多少個冬天裏我們並肩戰鬥,多少個夏天裏,我們一起揮汗如雨。

天車上掛起了長長的鞭炮,爐身上掛上鮮紅的綢布,我們在為榮譽的爐子送行,向它們告別。長長的鞭炮聲響起,有的人已經泣不成聲,我也流下了難過的眼淚。

我的青春在這裏度過,我的夢想在這裏起航。這是個我夢想開始的地方。如今我和我的同事們,親眼看到它成為了歷史,將永遠地留在了我的記憶裏。

以後的歲月裏,我不止一次夢到了它,又恢復了生產,又紅火起來。醒來,我知道那只是夢而已。一切都隨風而去了,我的青春也一併帶走了。

現在我又一次行走在當初工作的土地上,回想着了自己青春的歲月,踏在這個夢想開始的地方。我期待着這裏成長起一個新的夢想。

2014年8月9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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