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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這村的姑娘現代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6.42K

是吆喝了二姐夫騎摩托車帶我去兜風的。

我是這村的姑娘現代散文

我喊:“慢一點,顛的腰難受呢。”姐夫就慢下來慢下來。

又喊:“快一點啊,快一點才拉風哦。”姐夫就快一點更快一點,大紅色的摩托車像疾風中的馬,狂飆。

西斜的太陽光投下我的影子,髮絲飄飄,青春如昨。影子藏了歲月留在我臉上的褶皺,亦隱匿了我這麼多年不在這裏生活的真相,仿似我從未長大未曾離開過。

光陰再長(chang)年齡再長(zhang),我也是這個村莊長髮飄飄的姑娘。

柏油馬路兩旁,粗壯的垂柳站了兩排,嫩綠,無邊無際,是我的護法,我走到哪裏,它站到哪裏。桃花夭夭,梨花嬌嬌,或一、兩樹站在田野,或從泥的牆頭那一溜灰色的檐瓦處旁逸斜出幾支來。油菜花這裏黃燦燦一片,隔着一隴綠油油的麥田又是一片。村裏的花,最懂得俏打扮,於廣闊處三兩樹開花,於蜿蜒處三兩枝靦腆着笑,是山野廣闊天蘭格瑩瑩的味道,是長相清秀、眼眸心眼純樸、長辮子、緊俏花衫衫綠寬綢緞褲的村姑的味道。城市裏的花真是俗氣,一大片一大片你擠我我擠你的.搶鏡頭,卻禁不住細看,彎眉紅脣都是描上去的,睫毛反翹的厲害,也是假的,把眼皮撕扯得緊繃繃的,一笑,盡是尷尬的味道。

吆喝是土氣的字句,極粗獷,亦霸氣,卻有無拘無束的快意在裏面。小時候,跟在我屁股後的大花貓小母雞豬娃子,我吆喝一聲,就急速地跑過來,繞着我轉圈呀轉圈。家裏的那頭老黃牛卻不買我的賬,只父親吆喝一聲,才温馴才俯首帖耳。當然沒有拿姐夫開涮的意思,姐姐哥哥姐夫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了,我最小,是被寵愛慣了的。被我吆喝,於他們而言,是親近。客氣相對,他們心裏才會不舒服。

二十年前也喜兜風的。纖纖俏俏坐在自行車後座上,髮絲飛揚,臉紅心跳,手使勁按着車座。前面蹬車的小夥子高大陽光,有結實温暖的背。是土路,怕顛着自己心愛的姑娘吧,怕一瞬間就走完那條短短的村路吧,車子騎得慢,慢到東倒西歪,卻整個後背都是神采飛揚的模樣。月亮終於亮起來,月亮亮起來的時候,才敢把後座的姑娘換到胸前的車子橫樑上,用兩支有力的臂,按着車把,亦把姑娘環繞。

二十年的光陰,趕,超,跨越,徑直往前走,匆促到一眨眼就晃過去了。二十年的光陰,細數起來也漫長。坐自行車後座的纖纖俏俏的姑娘,成了人妻做了人母,被光陰以及塵世一點一點打磨成了吆喝人生的粗糲模樣。當年神采飛揚的小夥子成熟穩妥,派了四個輪子簇新的小轎車送她一路奔馳入村莊,他已經很少有時間踏上這條路了,陪她看風景等月亮亦屈指可數。歲月是個神偷,偷了青春,偷了藍天白雲鄉野清風,還偷了旖旎風情。

二十年,春花秋月淡看,這繾綣情懷早就愁不了心困不了情。二十年,心被塵俗碾了又碾,硬化成了寬可走馬直通通平坦坦的大路。

難得甩掉了伺候吃喝伺候穿衣的那倆跟屁蟲,在自己孃家呢,野丫頭的真面目終於再現。吆喝了姐夫騎摩托車馱着飛馳了好久,這家的梨花白那家的桃花紅得去看,那裏的油菜黃要去看還得在地埂上走一走坐一坐,工作過的小學校要去瞅上一眼上過的中學要去覓芳蹤;吆喝嫂子擀細長面要麪條細長春韭做湯;仰起頭看滿枝滿枝的榆錢拽哥的胳膊説就要就要;夜晚躺在炕上歇腰,大姐哥嫂圍着我一圈坐,我吆喝他們只准看我不準望電視一眼還必須誇我好看。

村裏的嬸嬸,牙掉得只剩兩枚了,一口一個女女喊我,愛憐的目光拂過我臉龐、身體一遍又一遍。

二媽從雞窩裏摸出還熱乎的土雞蛋,裝了一籃子,要我走的時候帶。

姐姐哥哥指着門前的石磨,説我小時候老坐在磨擔上被他們推着轉,説我是淚管管哭得他們都煩死了。我回説:“你們推面我坐着轉圈當然舒服,可是你們老拿眼睛挖我傷我自尊,我哭得驚天動地理所當然,只不過手縫縫裏偷看着調控哭鬧音高程度,不徹底制服你們,你們怎會怕我?”

院子裏的桃花梨花聽得樂了,一樹雪白,一樹桃紅,盪漾啊盪漾。

驀地,耳畔響亮亮唱着一支歌——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辮子粗又長……

走得再遠離開得再久,這裏也是我的村莊。年齡再長,俺也是這個村莊的姑娘。無論歲月如何流轉,我一直都是姐姐哥哥的尕妹妹,是他們眼裏永遠盛開的一樹桃花,是他們心裏永遠的小芳。

這樣想着,我又笑了,笑得淚花花兒一朵一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