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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遠久的記憶之我的姑姑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6.06K

爺爺,我沒有見過。家裏也沒有他老人家的畫像。所以,對於我這個孫輩的人來説,是件終身遺憾的事。雖沒見過爺爺,但卻道聽途説知道些爺爺的過去:爺爺,背駝,嗜賭。據説家裏的那棟“關門緊”的老屋子就是爺爺賭回來的。當時,爺爺膝下有幾個孩子,我不得而知,只是從村東頭劉家的嘴裏知道爺爺的兩個兒子人高馬大,養至二十幾歲便不知道為什麼都夭折了。爺爺的女兒淑蓮,也就是我的大姑媽,一生下來就被爺爺送至前村的萬家人扶養。不是爺爺狠心,而是前車之鑑怕跟前面的兩個哥哥一樣養不活。淑蓮的媽,不知道為什麼也就不在了。據村人説,爺爺想念淑蓮姑媽時,會把手上的鐵鍬一扔,向萬村狂奔。

那遠久的記憶之我的姑姑散文

爺爺感知世事無常,人丁單薄。於是,他用了一個只有單輪的推斗車從老遠將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推了回來。據説這是當時最高檔最隆重也最令人奢望的婚禮。這個女人就是我的奶奶。旁人都説奶奶漂亮。小頭姑父也説,奶奶到死的時候,肌膚粉嫩雪白,保養得如天仙一般。

奶奶為家裏陸續添了三個姑娘:淑蘭、淑惠、淑花,另加兩個兒子。後來,淑蓮姑媽回來了,是因為她不滿自己的封建包辦婚姻而回來的。當時流行婚姻自由,國家政策下來了,只要有孃家落腳的都可以回孃家安身立命。這可把奶奶高興壞了,連連説:“回來好,回來好,不就是少在我的肚子裏過一圈嘛,自家閨女!”

一時間,淑蓮姑媽的婚事提上了日程。聞訊趕來的傾慕者都躍躍欲試。不過,一個扛過槍桿子的高大魁梧的男子首先跨過了家門檻,將淑蓮姑媽帶走了。之後,淑蓮姑媽就隨這位男子進了城,遠離了農村。這個男子,就是現在我輩份最大也是最年長的長輩國華姑父。緊接着,村西頭的蔡氏也跨過了家門檻,卻被告之有人捷足先登了。這事,令他後悔了一輩子。逢人提起往事,他總是悔意不減當年,“這要猶豫什麼咯?一猶豫,老婆就成了別人的了”。據説,家人都認先來的理,也就是誰先跨過家門檻的,誰就可以將淑蓮姑媽娶走。可見,當時有好多漢子都青睞於淑蓮姑媽,卻萬萬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遠道而來的程咬金。在那個黑白的純情年代裏,這一祕史可謂流傳已久,也令當地的漢子汗顏,極沒有臉面,説是被外地人搶走了當地的寶貝之意。

不過,淑蘭姑媽的親事卻顯得老套了。小頭姑父人雖不高,但世故圓滑,人又機靈嘴又甜,而且勤快。他隔三差五得就來與奶奶套近乎,且看見家裏的活兒就幹。當時,我的父親與叔叔年紀都尚小,幹不得體力活兒。(爺爺在叔叔幾個月大就去逝了)小頭姑父就像自家的親生兒子一樣,充當了主要勞動力。殊不知,他是帶着心機而來的,就是衝着漂亮的淑蘭姑媽而來的。就是我的妻子第一眼看見近六旬的淑蘭姑媽時,也發出了感歎:你這個姑媽年青時是個大美人!奶奶自然看在眼裏計在心上,不過卻是知恩圖報四個字。真正打動奶奶的心,決心將淑蘭姑媽許配給小頭姑父的事,就是一次涉險過河的事例,改變了奶奶的初衷。奶奶是一個裹腳女人,連走路都踉踉蹌蹌,就別説過河了。當時小頭姑父可細心了,一個勁地安慰奶奶並叫奶奶放心,而且還不停地囑咐奶奶抓牢自己的頭髮,免得晃動。這一細微的舉止感動了奶奶。奶奶心想:“這麼細心的好人,一定會對淑蘭好的。”就這麼着,淑蘭姑媽嫁給了小頭姑父。

小頭姑父是一個一天到晚吹拉短唱都不會覺得累的人,也是個走南闖北的硬漢子。雖説他娶了一位温柔賢惠的美麗妻子,卻逢人就説淑蘭姑媽身子弱、不好之類的。旁人都知道,他是怕到手的妻子飛了。淑蘭姑媽是一位地道的賢妻良母。在家裏,她任勞任怨,逢人就笑。他們夫妻也很恩愛。就是老了,淑蘭姑媽也會時常替小頭姑父搓背。這可引來了心疼姐姐的我的父親的不滿:“這端茶遞水的,服侍老爺喲!”我聽了之後,只是一笑而過。因為,我能夠感知他們夫妻的`恩愛默契與氛圍。

後來,淑蘭姑媽仙逝了。小頭姑父逢人唸叨的多的,是淑蘭姑媽的好。而他,也變了一個人。原先,小頭姑父精神氣十足,説話時像口裏迸珠子一般流暢明快。現在他卻顯得單薄而木然,之前神氣活現的樣子不復存在了。傍晚時分經過他的屋子,能夠清晰地聽見他幽咽的哭聲。這哭聲使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並沒踏進屋子安慰小頭姑父。而是同他一起傷感與思念,思念那個在天國的如花一般微笑的淑蘭姑媽。

淑惠姑媽卻不同:身材苗條,瓜子臉,一雙靈動的眼睛,走起路來生風。淑惠姑媽不善於表現,言語也少。只是在家做閨女的時候,母親常説淑惠姑媽拈輕怕重。但是,自從嫁給了塗姑父之後,淑惠姑媽像變了一個人,勤快又利索。外人都羨慕塗姑父娶了一位能幹的脾性又温馴的好妻子。為此,母親常嘮叨:到了自己的手裏,才懂得生活的艱難

只是,淑惠姑媽對旁人的議論總是嘿嘿一笑了之。這與滿臉堆笑又親切且健談的塗姑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清晰地記得,在送完淑蘭姑媽最後一程回來的路上,大家都在説着淑蘭姑媽生前的過往。説着説着,淑花姑媽傷心地哭了起來,嘴裏還不停地叫着“我的姐姐啊”。而淑惠姑媽只是愣頭愣腦地往前走,聽見哭聲,也只是回頭看了看,並無表情,一臉常態。此情此景,弄得我的大姐感歎道:“看吶,一個只會哭,一個只顧着低頭走路。”

其實,淑惠姑媽不善於表達,總是把內心的情感擱置在心裏,不被人察覺罷了。記得小時候,母親常常會領着淑惠姑媽走到父親的身邊:“一進孃家的門就到處找,到處找什麼咯,你哥不在這啊。”這時,淑惠姑媽就會不好意思地呵呵直笑。

然而,最令我想起童年往事的事,還是在小姑媽淑花的家裏。除了淑蓮姑媽,就算淑花姑媽嫁得遠了。據説淑花姑媽的親事是在祖輩們的提議下撮合的。建設姑父的母親與我的奶奶是親姐妹。老人家都説,怕斷了親戚往來,所以相互間結了親家。

就像國華姑父一樣,怕親戚之間躥門的次數少了就會產生隔膜,所以努力地攛掇我們去。可是,去國華姑父家倒是少之又少,去淑花姑媽家卻時常想念。

記憶裏,我在一個綠樹環抱又生水霧輕煙的村落裏,淑花姑媽抱着我走過了一排流水的石頭。然後,我看見淑花姑媽在低處的壓水井下洗涮。末了,淑花姑媽又挑着一擔水往石頭的高處走着,並親切地喚着我的乳名青青,提示我跟着。後來,長大之後,我向姑媽提及,她卻記不起來了。我想,可能是我當時尚小,視線落差產生的奇景不在淑花姑媽的視野之內吧,抑或是她忽略了。

最令我捉摸不透的是與文兵、文英表弟妹去種土豆的事:在丘陵的小山坡上,一壟一壟的土地乾旱又疏鬆。表弟妹幹得熟練且利索。而我,也學着種土豆。我用鋤頭挖出一個小洞,然後小心翼翼地將發了芽的土豆片放下,之後用細土掩埋。表親妹看了之後,直笑。後來,我種下的土豆竟然沒有一處長出綠芽的。為此,表弟妹被姑父姑媽罵了。到現在,我還在為此糾結:為什麼自己種下去的種子,就不會發芽呢?

而另一起記憶猶新的事,是在一個大霧的天氣,依然去山地裏。表弟妹與姑父幹活幹得專心。而我對一些植物花草產生了好奇,俯下身子去採摘。可我一轉身,竟然不見了表弟妹與姑父。當時我驚恐萬狀,不停地呼喚,卻不見迴應。四處的濃霧團團將我圍裹,令我彷彿置身於世外。沒轍,我只好自己摸着石頭過河,到處早來時的路。兜了一個大圈之後,我竟然走出了村落,直到看見跟在我後面的表弟妹之後,才重重地出了口氣,心裏懸着的石頭才算落下了。文英説:“是故意跟着的,想看你會去哪。”

淑花姑媽有一副菩薩心腸,處處依着我。記得那個炎熱的夏天,我硬是嚷着要姑媽幫我找來長長的竹竿,綁上一個網,去捕知了。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我極度痴迷於捕蟬,幾乎走遍了整個村落,捕了好多的蟬。這可把表弟文兵給累壞了,可我還樂此不疲。

淑花姑媽家的那條大黃狗,最令人喜愛了。只要看到我的到來,它則會第一時間跑到田間地頭去通知姑媽。走的時候,它會親自送客至老遠。

我的幾個兄弟姐妹都喜歡去淑花姑媽家小住,弄得淑蓮姑媽一個勁地道:“哎,你們就是喜歡去小姑那。”其實,淑蓮姑媽家在城裏。城裏的氛圍總讓我們束縛,放不開手腳。但在淑花姑媽家卻正好相反,簡直就如同自己家裏一樣。淑惠姑媽也會埋怨我們不去她家。當表弟傳福問及我這個問題時,我的回答是:“你只會把我晾在家裏,而文兵文英卻不同,會一直陪伴着我玩耍。”

而今,我的姑媽們都老了。只是,她們一如既往地念叨,唸叨我許久不去她們那。想想,我的姑媽們都很尋常,尋常得如粗茶淡飯。唯有她們的愛與一路走過來的生活痕跡,依然散發着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