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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故鄉優美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2.43W

初夏,天剛破曉,我便啟程,回故鄉。“回故鄉”這話有點矯情。根本算不上離開故鄉,只是進了縣市居住,離開在大山裏的老家有些遠,時間有些久而已。

再回故鄉優美散文

迎接我的是漫天的大霧,讓我感覺很親切。“山中無寒暑”,四季,大山裏的清晨總有霧。霧裏有“面沓子”和“饅頭”(小蜘蛛網,沾上露珠,顯得格外纖巧精細),它們你挨着我,我連着你,在草叢間,樹梢上,綿延起伏,頗為壯觀。霧裏小鳥們,或淺吟低唱,或引頸高歌,或翻飛嬉鬧追逐。還有山谷深處,那伴着迴音的説話聲……

蜿蜒的山路已被光潔的水泥路替代,我步履匆匆地往前趕。轉過一道彎又一道彎。突然感覺不真實起來,可怕的靜包圍了我。眼前除了白茫茫的霧和霧裏迷離撲簌的樹影外,彷彿一切都在沉睡。就連路旁草叢中的“饅頭”和“面沓子”都不曾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襲來,我渴望看到迎面而來的人影——那些早起上學的孩童和趕集的匆匆路人,或聽到婉轉的鳥鳴,和那耕地吆喝聲亦或鐵牛的轟叫!可是,整個大山沉睡了,除了我晃盪的身子和腳與地的磨檫聲外,靜得能聽見心跳和露珠滑落的滴答聲!在惶恐中走完水泥路,轉進大山深處的泥土小道,已半腐爛的枯黃落葉鋪散在地上,厚厚的`,踩上去軟軟的。極細的哧哧聲,夾雜葉子淡淡的清香和微微發酵後的酸腐味,讓有些迷糊的自己更加迷糊起來……

我那熟悉的熱鬧勃蓬勃的大山呢?哪兒去了?

翻過最後一道樑。站在霧濛濛的山坡上,右邊下去,是大隊部,我的母校,多年前就被荒棄了。曾經的操場雜草叢生,教室破敗不堪。沿左邊被荒草掩蓋的彎彎曲曲的細小窄徑,再翻過一道小山樑便是生我養我的山灣灣!山灣灣裏曾住着三四十人。由於人多地少,大人們格外珍惜土地。無論四季,田角地頭都長得鬱鬱葱葱。“角頭角尾栽一窩,家中養個閒婆婆”是他們的口頭禪。

跨進院子前,感覺有些異樣。院前的大片地裏,莊稼自由地生長着。已過了收割期的麥子,焦黃的麥穗微微泛着黑,頂着淡綠色的小芽孢。雜草和玉米比高矮般健壯生機勃勃。雖然已是生機怏然的初夏,也透出一股蕭瑟之氣來。這塊地因為得天獨厚的地勢,離家近,日頭從早照曬到黑,是大媽家賴以生存之地。而種好的麥子,怎麼可以爛在地裏?

記憶裏的山鄉不是這樣子的!小時侯,姐姐在醫院裏一住就是兩月,爸爸整天守着,不能回家來拿生活必需品。每隔三五天,媽媽就要去。恰逢麥收稻種的大農忙時節,而弟弟還在吃奶。每當媽媽走了,我和妹妹看着狂哭的弟弟,守着他掉淚外別無他法。隊上的人從不顧忌我們是超生子女家庭、被管制和批鬥對象,大嫂子從自己孩子口裏省下奶喂弟弟;我們家的麥子割在田裏沒背完,總有人默默地旋在樹上不讓它淋壞;大爹去世,大堂叔站在田邊上一聲吆喝,一會兒傳遍全隊,大家陸續趕來;還有,我家着火,隊裏的叔伯爺爺奶奶輩,自發地背來糧食,衣物和棉被……在外地打工的也打來電話問候……

加緊步伐,疾步跑進院子。大堂叔家的狗努力狂吠着,卻被圈着,可能怕它傷着路人吧。他們家的門禁閉,院子裏散落的零星麥穗已長出青芽,掛着晶瑩的露珠,煞是柔弱。穿過大堂叔家,幺堂叔的青磚瓦屋已換成二層小樓,蓋着大窯燒製的青色大瓦,屋門緊鎖。門前那叢我最喜歡的竹已連根拔去。院壩兩邊的石階縫裏,院中間石板縫裏,小草們一叢叢地頑強地挺立着。顯然已閒置兩三年了,看上去倒也乾淨利索。顯然,主人在離去時盡心打掃過。穿過幺堂叔家,便是大媽家,沒怎麼改變而顯得有些破敗。院子裏一小堆麥杆和麥芒。屋檐下襬着兩個小條凳,其中一個不規則地倒着。它們雖然都被霧氣吞濕了,卻也能看出很久沒動過的痕跡,還透出主人突然離開的倉皇。而後面院子,原住着堂祖輩和他的五個兒子。堂祖一死,兒子們去了外地,再也沒回來,房子荒廢很多年,我們也很少去。遠遠望去,彷彿是垮了一半,而後,相繼跨塌,成了廢墟。以前,我們也住這,自從一場大火將所有燒去後,我們搬去河谷那被在外地安家了的主人遺棄了房子里居住。

我拎着手中的小禮物,站在空蕩蕩的院子裏。太陽已爬上山頭,陽光傾瀉下來,霧氣越來越淡。淡淡的霧氣化着一縷縷輕煙,緩緩遊走升騰。院外的大樹依稀傳來喜鵲喳喳的叫聲,幺堂嬸站在竹林下清脆地叫着:“小靈子……”還有她狠狠地拋向兒子的話語,“讀書?讀啥書?你有錢就自己去讀……”我便看見堂弟默默地從學校搬回自己的東西,拿起掃把掃起院子來。大堂叔搭着他那永遠那麼大而臃腫的黃包袱,和被磨損的破舊的十字醫藥箱,昂着頭跨出院子。他的兩位公子,便迫不及待地竄過來約我去屋後的石頭上打牌;或者比賽爬樹,亦或去河壩借放牛之機玩水、打仗。大媽家的姑娘和倆小子又在吵,有時因為幾塊零用錢,有時因為幹活兒。大媽老以為她的幺兒子太小,有點錢也給他,好吃的也留給他,可就是不給他派活,還老拿大女和大兒出氣。私下裏,他們老是一邊吵一邊忙不停地幹……一時間人聲鼎沸,彷彿回到從前,我不知是去勸幺堂嬸?還是要跟堂哥們溜出門?還是取笑一會兒堂姐堂哥?

幾聲狗叫傳來,瞬間一切歸於沉寂。

霧氣已被驅散,金黃色的陽光暖暖地照着雜草叢生的院子。

屋後,柚子花開了,香氣濃郁。父親正趕羊子出門。它們毫不安分,伸着細長的嘴巴這裏聞聞那邊嗅嗅。竟然有三個幼崽跟在後面,它們瞪着一雙好奇的大眼盯着我。有一隻灰鶴色的小傢伙搖搖擺擺地跺過來,半張開脣觸了我一下便驚慌轉身,一聲長”咩“後匆匆蹦去媽媽身後,伸着腦袋撞奶包,吃幾口又轉過來調皮地瞧我一眼。另外兩隻尋過來和它蹦跳嬉戲——它們在父親的帶領下橫衝直撞,展現着生命所賦予的活力。

“大黑”跳前跳後的半招呼半吼叫着領我進家門。老媽在灶上忙碌着,灶堂火正旺,紅紅的火光一明一暗地映照在後牆壁上,彷彿在舞蹈。兩隻貓眯似乎聞到了香味,一隻站在樓梯口遠遠地盯着老媽討好地叫着,另一隻乾脆繞着老媽的腿一邊叫一邊蹭着撒起嬌來。老媽就像哄孩子般“知道你們餓了,煮熟了就給你們吃哈……”

轉身一見我手中的東西和疲乏的神色,去過老院子了?

去了,沒一個人!

你大嬸孃患病動手術後,就輪流去了兒女家散心。大叔在村上衞生所晚上才回來。你幺叔全家都出去打工掙錢買房子——想娶媳婦,一見面女家就問有房子沒?

那,大媽呢?她家的麥子都壞地裏了!我見老媽有收口不説的意思,就急急追問。

唉!老媽歎口氣,被女子兒子接走了……幺兒子成天不做事,還管她要錢。在外的兒女又不給她匯錢,自己攢了一千多元準備買肥料栽秧子的。她不給,就打。抓着她的頭往牆上撞……絆倒了把臉哪嘴巴哪,踩腳下……派出所來了,抓走,放出來更加厲害……沒辦法,最後所長命女子兒子接她出去……

無論寒暑,大媽那乾癟的臉,忙碌瘦弱的身影一下子被淚水淹沒。她不是扶貧户嗎?

扶貧?她又不是精準户!就發點上海青菜籽,給十幾個小雞鴨而已。昨年還可以,給了兩隻小豬……老媽沒説完,我藉口去園子割韭菜,掩飾我已滴下的淚水。

屋後園子裏,豆角成串地掛在青青的藤蔓上,細角上還掛着露珠,在陽光下閃着光;略顯肥厚的黃瓜們,濕漉漉的披着尖刺;火火的紅旱菜,散發着特有的菜清香;捧着露珠的芍葉,青翠嫩綠地鋪在地上。我蹲在地上,望着一點也沒改變的大山,茫然地問;這是怎麼了?!從“希望在田野”裏,到“農民工”,我們走了大半個世紀,我們究竟走向何方?我們一直追求着的幸福,究竟離我們有多遠?

一羣鴨子,搖搖擺擺爬上院壩口,嘎嘎大叫着問主人討吃的。老媽張開雙臂,將它們往田裏趕。看上去,她又蒼老了很多。她憐惜我們孩子讀書要大筆費用,而我又沒個掙錢的定所。拼盡全力,栽種着土地,伺候着牲畜,營造一個充滿生機的家。

歲月無情,他們終會老去,而這一切又將歸於靜寂。

後來,聽説,幺叔因為年齡太大,掙不上錢。幺嬸公然跟了別人……而她三十多歲的兒子,按揭了二手房,娶了個有精神病的妻子,傳宗接代。

每每聽到有人埋怨幺嬸,她害了兒子,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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