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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無聲散文

欄目: 散文 / 發佈於: / 人氣:1.66W

前幾天,從老家傳來消息,説是二姐的身體又不好了,由三姐和四妹陪伴去了哈爾濱複查,聽到這個消息,我沒敢給二姐打電話,只是讓女兒側面的瞭解了一下情況。兩年多以前,大哥和大姐相繼去世,對我的打擊很大,尤其是已過知天命的年齡,更是不忍聞見這樣的噩耗。都説: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卻也是誰都不願意撒手人寰。

落雪無聲散文

一路行來,見過了那麼多的生生死死,對死這個字眼多少有些畏懼。自己倒是不怕死,就是不忍聞來自親人的噩耗。我也知道,人們從生下來的那天起,就在一步步向死亡逼近,最終,都會走向最後的歸宿。父親走的時候,我在病榻前陪伴了一個月,也算是盡到了孝道,面對那一刻到來的時候,依舊是心如刀絞,不肯面對那份現實。到了這一天,就是再不肯,也必須面對,再不忍心,也必須去承受。但凡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人都會明白,心裏的那份痛,是痛徹心扉的痛,是痛到骨髓深處的痛。真的要把那種痛説得明明白白,還真的找不到恰當的字眼。

隨着年齡的增長,沉積在心裏的那份情越發的濃,越發的厚重。尤其是遠遊在外的遊子,心裏的那份相思,對遠方親人的思念,也越來越強烈。當聽到親人的身體欠佳的時候,腦海中不知為什麼就會冒出:“時日不多”這四個字來,心裏的那種怕,就像魔鬼一樣,撕咬你的肉體,撕咬你的靈魂。一九九九年春天,我做完闌尾炎手術後的第二天,就接到了母親病危的電話,大哥和三姐當即收拾行囊回了老家,去看望母親,我彎着腰,手捂肚子,遙望故鄉的方向,默默的禱告:母親,等我,等我呀!拆線的當天晚上,我就踏上歸家的列車,一路一直通電話,到達望奎的時候,傳來消息,説母親見好,大哥正計劃着用什麼藥,進一步治療母親的病,誰都不會想到,那是母親迴光返照,用盡最後的體力,和病魔做頑強的抵抗。我進屯子的時候,母親嚥下最後一口氣,香魂渺渺,飛到天國去尋找父親。

我沒有眼淚,只有一臉的悲慼。聽到母親病危的消息時,我一直流着眼淚,如今,再也沒有眼淚了,有的只是麻木與痛苦。老妹妹來大興安嶺的時候,父母也一同來了,一直和大哥生活在一起,大哥搬家之後,父母和老妹就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好景不長,一場大火,燒燬了住房,父母只好搬到三姐家,後來又被大哥接到了十八站。十八站離我家八十多公里,沒事的時候,我就騎上摩托車,前往十八站。九三年夏天,父親去世之後,母親回到了老家,和二哥生活在一起,直到去世。母親去世之後,有一次大哥和我閒聊,問我:父母的遺產我們三兄弟平分,我二哥孝敬父母多一些,兩間房子歸他一間,另外一間房子我和大哥一人半間房子。聽到這裏,我就笑了,告訴大哥,你和二哥一人一間房子吧,我的那半間房子就歸你。大哥聽後就笑了,拍拍我的肩膀,啥都沒有説,其實我明白,大哥是怕我回去和二哥分家產。我就是再不濟,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從我八二年結婚到母親最後去世,十幾年的時間裏,父母只在我家居住了短短的幾個月,要説盡孝道,與二哥相比,相差的實在是太遠。就我家的兄妹八個來講,我也是做的最差的.一個,而我得到的愛,卻比任何一個兄弟姐妹還要多一些。那時候,年少輕狂,肆意妄為的事情很多,脾氣又倔得很,別説是哥哥姐姐,就是兩個小妹,也是退避三舍。現在想起這些的時候,才深深感覺到,父母當時要付出多少牽掛與我。記得七六年二月份離開家鄉的時候,是天剛矇矇亮。今年我就要畢業,要到户口所在地上學,畢業,等待分配。在小夥伴眼裏,我是另類,是街溜子,是吃糧食本的,將來還要掙現錢,小夥伴們都羨慕得緊。那個年代,對於吃商品糧,眼熱得緊。父親揹着重重的行囊在前面走,我緊隨其後,一步三回頭,眼淚像斷線的風箏,一個勁的掉。走出很遠,再回頭看時,依舊會看到,母親站在料峭的寒風裏,向遠處張望。雖然我看不見母親的面容,分明可以感覺到,母親的長髮就在料峭的寒風裏飄啊飄,瀰漫了我整個的生命。

一九七八年三月份參軍,七九年對越自衞反擊戰,當時,國際國內的形勢都很緊張,部隊進入一級戰備狀態,早就斷絕與家裏的聯繫,為了防止泄密,只能收到家裏的來信,無法給家裏回信報平安。三月,部隊奉命調往黑龍江明水駐防,一去就是一個多月,等我們回到四平駐地的時候,姑娘們已經穿上了連衣裙,我們就是一身棉軍裝,雄赳赳走在四平的街道上。三個多月的時間,終於可以給家裏寫信了。接到我這封平安信的時候,二姐正巧在家,娘倆個抱頭痛哭,懸了幾個月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在明水駐防一個多月,而明水離母親只有一百多公里。直到八零年底復員返回家鄉,才逐漸知道,母親和二姐一直流了三個多月的眼淚,瞭解內情的鄰居形容道:有好幾大碗。我卻不以為然,男子漢大丈夫,扛槍當兵,保家衞國,甚至是馬革裹屍,都不在話下。我卻不瞭解,母親當時心裏那份痛楚有多深,那份牽掛有多揪心。直到我做了父親,才理解“兒行千里母擔憂”那句至理名言。

上學的時候,母親從來不督促我好好學習之類的話,而是慢條斯理的講訴大哥上學的故事。那時候家裏窮,在縣裏上學的大哥,只有一牀小薄被,哪裏有閒錢買褥子,冬天冷,也不敢脱衣服,就哆嗦成一團,佝僂在冰涼的牀板上,實在太冷的話,就將穀草堆在棉被上,人一篩糠,就能聽見穀草發出相互摩擦的聲響,就這樣,大哥,還是從公社考到縣裏,又從縣裏考到佳木斯醫學院。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在學習上,一直都沒用大人操心,無論是在班級,還是在全校,都是名列前茅。七七年恢復高考的時候,三姐已經給我報了名,為了那身國防綠,我與大學的門檻失之交臂,儘管如此,我依舊不後悔。記得小時候一下雨,就會唱起兒歌:“大雨嘩嘩下,北京來電話,叫我去當兵,我還沒長大。”

説起當兵,我還真得感謝大哥,要不是大哥幫忙,我還真的就難圓當兵的夢。那個時候,當兵難,誰都想去當兵,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如願。那個時候,當兵有一個好處,就是當兵回來就是正式工人。對於正式工人一説,我還真的沒考慮,能夠穿上軍裝,神氣一番也是好的。説起大哥,真的還要特書幾筆。大哥為人正直,不卑不亢,無論是當官的還是百姓,一視同仁。在塔爾根當衞生院院長期間,無論是誰家,無論是何時,有患者,首先到場,絕不怠慢一分鐘。那些年,好像是犯邪了,夫妻拌嘴也好,婆媳吵架也罷,都愛喝個藥,經大哥之手,有三十七位有機磷中毒的患者,挽回了生命。大哥已經離開塔爾根好多年了,已經走下了生命的舞台,至今提起來,那些老人還是念念不忘。

窗外,大雪飛揚,大片大片的雪花,漫天飛舞,飄落在庭院上,一直飄落在我的心底。接到大哥住院做手術的消息時,就是滿天飛舞着雪花,只不過那是冬雪,這是春雪而已。雪花大朵大朵的飄着,從那年春節前,一直飄到現在。人生有許多遺憾無法彌補,人生有許多無奈不可強求,人生有許多眼淚,不一定都流在表面。流在心裏的眼淚,更是痛徹心扉,痛徹骨髓。大哥是一個樂觀豁達的人,但凡是學醫的,對生死早已經看淡。不是麻木而是徹悟。大哥六十大壽的時候,我趕去了河北京唐港,那是我們兄妹最後一次大團聚。翻開影集,翻看那些老照片,不禁潸然淚下。兄妹八個聚首在美麗的海港,定格在歡樂的一瞬間。老照片上,已經有兩個人不在了,大哥和大姐都走完了人生的旅途,隨父母而去了。生老病死,不是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主觀願望再好,也只是願望而已,誰都無法違拗生命的規律。

再次去京唐港的時候,大哥正在唐山腫瘤醫院接受化療,我趕去醫院的時候,大哥正和主治醫師探討治療方案,由此可見大哥的樂觀豁達。作為一個癌症病患者,知道自己剩下的時日不多了,還這樣樂觀豁達,那是怎樣的一個胸襟,我真的不知道,我將來面對死亡時,能不能也像大哥那樣坦蕩,豁達,笑聲朗朗,我想我做不到大哥那樣的定力。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來時無牽無掛,去時就會有許多遺憾和不忍。不忍是人之常情,遺憾雖然是在所難免,能儘量減少遺憾,也是人生的一大況境。坐在電腦旁,抬頭看一眼窗外,雪花依舊在輕輕的飄,時急時緩,揚揚灑灑,雪落無聲。有時候我就想,人生本應該像這落地的初雪,潔白無瑕。卻因填不平的溝壑,使靈魂蒙上了一層塵埃。

清明的雪飄飄灑灑,落滿山林,落滿我此時的心境。緬懷已故的親人,本來就沒有什麼好心境,不免有些沉重,但是,我堅信,此刻,他們都在天國,正默默注視我,同時,也希望我幸福。我也默默祈禱,願我的親人,在天國快樂!